第156章 信仰改革

    罗尔斯攥紧袖口磨破的镶边，纸张上“神权人授”四个字在烛光中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
    “我们需要一位真正的圣者。”伊森指尖轻点教堂分布图，“不是神明的传声筒，而是人心的引路者。”
    窗外突然传来了晚祷钟声，罗尔斯在余韵中挺直了佝偻的脊背。
    这一刻，他不再是战战兢兢的老主教，而是那个在饥荒年熔了神像金冠的叛逆修士。
    “何时开始？”
    “现在。”伊森展开镶着金穗的诏令，“从太阳神殿开始，我们要让每个人都学会——真正的信仰在自己心中。”
    卢娜被噩梦惊醒时，发现玩具熊的口袋里塞着甘草糖。
    她赤脚踩过冰凉的石板，跑到教堂前厅。
    看见罗尔斯正在重绘褪色的彩窗，月光透过重绘的彩窗在她脚边投下斑斓光影。
    窗上的画面，从原本跪拜神明的信徒，变成了携手劳作的人群，圣光从他们紧握的掌心中升起。
    “卢娜，来。”罗尔斯站在脚手架上招手，修补彩窗的金粉沾满他枯枝般的手指。
    老主教握着女孩的手在玻璃上描画，鎏金笔尖游走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记住这新祷词——愿我们成为彼此的太阳。”
    像罗尔斯一样被约谈的神职人员有很多。
    虽然并不是每一个，都像罗尔斯一样那么特别。
    但好在大多数都是识时务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其实是一种悲哀。
    这些被官方所认可的教派，以及民众眼中高尚的神职人员们。
    背地里，并没有多干净。
    也正因为如此，信仰改革的策略，才能顺利开展。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神职人员的反对之声相对激烈。
    有的割断镶有宝石的绶带，坚定地维护“主”的荣光。
    也有的抱着《旧约》跃下钟楼，摔碎在玫瑰窗投射的七彩光晕里。
    然后被卫兵们拖走，就连血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不过在国家机器面前，这种声音算不得什么。
    各个教派的新教义很快就会出现，主教们也会重新引导民众的信仰。
    用大家能够接受的方式，改变人们对神明的崇敬。
    这些出言反对的神职人员，总会有一个适合他们的去处。
    至于那些已经被侵蚀，但还未完全转化的信徒们。
    在清扫行动结束后，由于失去了纽带，也在慢慢恢复。
    只不过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正因如此，叶清才没有极端地采取灭绝信仰的方式。
    他很清楚，信仰是灭不完的，尤其以这个世界当下的发展程度来看。
    上层要靠信仰来管理民众。
    民众要靠信仰来获得一些精神支持。
    一旦采取过激手段的话，很容易引起社会的动荡。
    经过了几天的准备后，各处教堂又重新恢复了活动。
    民众们怀着疑惑的心情，再次踏进了教堂的大门。
    这是罗尔斯所管理的教堂，第一次接受平民百姓。
    他站在翻新的祭坛前，晨光透过重绘的彩窗洒落，将他的白发染成淡金色。
    教堂长椅上坐满了忐忑的民众，他们交头接耳，不时偷瞄祭坛上方。
    那里原本应该悬挂着太阳神的塑像。
    如今，却被一轮璀璨的水晶日轮所替代。
    “亲爱的孩子们。”罗尔斯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力量，“还记得去年丰收节前，我们是如何驱散蝗灾的吗？”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
    老农夫汤姆摸了摸胸前的太阳圣徽，那是他祖传的护身符：“是...是神官和老爷们，一起举行了净化仪式...”
    “不。”罗尔斯走下祭坛。
    他用枯槁的手指，轻轻触碰汤姆的圣徽：“神官们确实净化了部分虫群，但更多时候...”他忽然提高声调，“是点燃的驱虫篝火照亮了麦田！是调配的苦艾药剂保住了最后的口粮！”
    民众顿时哗然。
    太阳之神的司职，是农业、畜牧和艺术。
    所以也是农民们普遍信仰的神明之一。
    可如今，这位受人敬仰的主教却告诉他们，曾经帮助大家度过灾难的力量，居然来自人本身。
    罗尔斯转过身，法袍上的补丁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而在蝗灾过后，是我们的国王陛下，送来了最好的种子。”
    卢娜抱紧褪色的玩具熊坐在第一排，她看见罗尔斯爷爷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当老主教展开镶有金边的《新教义》时，水晶日轮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晕。
    光晕漫过老农夫汤姆皲裂的面庞。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长满老茧的双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耕种了四十年的手掌。
    夜幕降临时，月亮神教的主教埃尔莫，穿着黑色的，洒满星辉的长袍，缓缓走出。
    在他的身后，神官推着一辆小车，上面用灰布，盖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排队的人群中，小贩杰克紧张地搓着手。
    他从小害怕黑暗，每晚都要对着月亮神像祈祷才能入睡。
    埃尔莫环视众人：“月光，庇护着你我。”
    信徒们下意识开口跟着念诵。
    直到祝祷完毕，才察觉有些不对。
    “祝祷词是这样的吗？”
    “我记得是月亮之神，庇护着你我。”
    埃尔莫没有理会信徒们的窃窃私语，而是朝着神官点了点头。
    推车上的灰布被撤下，一台观星镜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魔鬼森林做的。
    叶清头一次知道这个世界的观星术师，是拿鹰眼术进行观测时，小小的吃惊了一把。
    这个世界有眼镜，居然没有发展出显微镜和望远镜。
    在简单解释了一下原理后，魔导士们很快搞出了叶清想要的东西。
    拿着答案去解题就是快。
    埃尔莫凑在观星镜前，调整了一番。
    随即四下看了看，朝着杰克招了招手：“来看一看，你的月亮。”
    他记得这个年轻人。
    在自己只是神官时，还是个孩子的杰克，就常常因为黑暗，跑到教堂里来。
    因为教堂晚上，会有一盏常明的灯，以及柔和的月光。
    杰克缩着脖子走了上来，在埃尔莫的引导下，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凑在了目镜前。
    “看见了吗？”埃尔莫调整着镜筒角度，“那些环形山，那些陨石坑...”
    杰克的呼吸突然停滞。
    他从未想过，自己日夜祈祷的对象竟是这样布满伤痕的星球。
    “月亮不会回应你的祈求。”埃尔莫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但它会用引力牵引潮汐，用光芒指引方向。”
    他指向远处的灯塔：“就像那座灯塔，它不会说话，却实实在在地守护着每一艘船。”
    杰克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月亮吊坠。
    这枚陪伴了他十多年的银质吊坠突然迸裂，碎成十二片普通的白银薄片，散落一地。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碎片，杰克突然笑了。
    他转身对身后的队伍喊道：“都来看看！这才是我们该崇拜的月亮！”
    而在各处的圣光教堂，从未主动传教的天使们，意外地站在了祭坛前。
    作为信徒最多的教派，在上一次的清扫中，有至少三座教堂归属于其。
    不过战斗并不算太过激烈。
    天使族的操作虽然过激了一些，但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他们不仅全族规避了信仰侵蚀，甚至是误打误撞地抓住了一些圣光的权柄。
    以至于被侵蚀的神职人员和信徒们，没有获得过于强大的力量。
    在信仰改革这件事情上，种族的特别之处，让他们在圣光教派内，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只见天使族的代表，缓缓展开纯白的羽翼。
    信徒们习惯性地跪拜，却被他用光幕托起。
    他指尖凝聚的光球突然分裂成无数光点。
    柔和的光点洒下，信徒们纷纷感觉到了，如同母亲怀抱一般的温暖。
    “主已经回归圣光，”天使族的代表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接着说道，“圣光，才是我们真正的信仰。”
    身旁的主教适时上前一步，将新的教义一一分发下去。
    一位虔诚的信徒翻开教义，一字一句地读道：
    “主，不过如我们一般，是圣光的使者，圣光才是信仰的源头......”
    随着不断地阅读，淡淡的黑气从其身上冒出。
    天使族的代表面色一凛，一道纯粹的圣光激射而出。
    黑气扭曲着，迅速被圣光灼烧至虚无。
    大洋彼岸，漆黑的深渊中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
    黑影蜷缩在由骸骨堆砌的王座上，指尖流淌的信仰之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那些金色的光丝本该编织成脱困的绳索，此刻却像断线的风筝般飘散在虚空中。
    “只差一点...”他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每吐出一个字，周围的空气就扭曲一分，“就只差一点...”
    骸骨王座突然崩塌，无数头骨滚落在地，空洞的眼窝中渗出黑色黏液。
    黑影的轮廓在愤怒中扭曲变形，时而膨胀成遮天蔽日的巨兽，时而坍缩成针尖大小的黑点。
    “为什么？”他的质问化作实质性的声波，震碎了远处残存的神像。
    那些石像的碎片在空中重组，拼凑出信徒们跪拜的画面，“为什么不听话？”
    黑气从他脚下喷涌而出，如同千万条毒蛇扑向大海。
    浪花在接触到黑气的瞬间凝固成冰，又迅速腐化成墨色的泡沫。
    海面上迅速漂浮起无数死去的海洋生物，眼中闪烁着与黑影如出一辙的金色光芒。
    “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轻柔下来，仿佛呢喃一般，“不像这里一样...”
    黑气凝聚成无数细丝，缠绕着那些跳动的死鱼。
    海洋生物的尸体，在黑暗中泛起金属光泽，鳃中渗出粘稠的黑血。
    当最后一丝信仰之力消散时，黑影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尖啸。
    “献上你们的血肉与灵魂！”
    海面突然沸腾，数以万计的尸体同时爆裂，它们的血肉在海面上凝聚成巨大的黑色漩涡。
    漩涡中心，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