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相看

    张卫兵当机立断给张家成灌粪水催吐，却听见孩子们尖叫声，一时也着急起来，大声喊远处干活儿的人，等彩月爸和赵炳坤等人闻声赶来时，小花已经没有意识了。何莲莲疯了一般跳着脚摔打着，指甲掰了手划破了血抹了一脸，凄厉的哭叫吓得田里的老鼠都躲进了深洞。
    一旁的人哭得不能自已，小花却再也不能应一声。
    郑四丫赶来时，何莲莲已经被两个力气大的女人给强行按倒了，怕她再蹦跶伤了自己。张家成被张卫兵抱进门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颜色，呼吸也平稳了些，郑四丫才要问出了什么事，张卫兵的一席话让她心里直打颤：“蛋娃这是中毒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老鼠药，路口那边还有娃也不好了，人都去看了。”听说还有孩子也中毒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小花！小花没事儿吧？
    三步并作两步，等她一双小脚跌跌绊绊赶到路口时，小花已经被一条头巾盖住了脸，这情景她一看就明白了，无数个念头转过，原以为是拾了个黄金，谁知却是催命符，她的肠子都要悔断了，恨不得把那丢方便面的人碎尸万段。
    “小花呀我的小花，你这是怎么了？哪个王八蛋遭雷劈的这样害我呀……”没有人听出她话里的玄机。
    直到很久以后，郑四丫才微微颤颤地从柜子深处拖出那包毒药，趁人不注意填进了炕洞，饶是如此，她也整宿难眠，每晚都要念着阿弥陀佛才能躺下去。
    几个月后，何莲莲又怀了一胎，渐渐从小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小花的事谁也没有深究，但大家药老鼠的时候难免想起曾经的小花，她到底是吃了谁家的老鼠药？到底是谁家用方便面拌的老鼠药？这成了庄里人心里的梗，也成了何莲莲心里的刺。她坚决地，跟郑四丫分了家，这一次，郑四丫没有反对，何莲莲一家子搬出去后，她和老头子搬到了何莲莲的炕上。
    毕竟夭折了一个孩子，庄里人不好议论，好多人却对郑四丫有了改观：“毕竟是自己一手拉大的孩子，有感情啊，要不她的头发能白成那样？人也瘦得脱了形了，可怜啊。”也不知道是说孩子可怜，还是说郑四丫可怜。
    再说赵家。
    赵炳仁两口子一走就是一年半，期间，赵炳德请了何干大和另外两个赵家族人去商讨赵炳发的婚期，原以为只是走走过场而已，毕竟邢木匠对赵炳发那么满意，手把手地教他手艺，还放任自己的小女儿跟他处对象，任谁都会觉得他很乐意把女儿嫁给赵炳发。
    谁知酒过三巡，邢木匠却提了个霹雳般的要求，惊得四人组的媒人团目瞪口呆。他居然想要赵炳发入赘，当个招女婿。不待何干大这个媒人开口，赵炳德张口就拒绝了：“邢叔可真会开玩笑，赵家可从没有过出门子的男人。我们弟兄四个确实不算少，但也没有哪一个是多余的。这事儿不消说，我爸是不会答应的，赵家的祖先也不能答应。”
    酒宴不欢而散，邢木匠恼怒之下，把赵炳发也赶回了家。婚事搁浅，最煎熬的还是两个小年轻，赵炳发故态重萌，又躲在屋里不出来了。赵炳德找他聊天。
    “咋？你想上邢家的门？你当招女婿是那么好当的？”
    “没，我可没那么想。”
    “没那么想你又这样？那你是咋想的？”
    “大哥，彩凤我要娶，上门肯定不去。话不是没说死吗，能商量啊，爸为什么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放弃了？”
    “臭小子！”赵炳德照着赵炳发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怨怪起爸来了？你未来的老丈人这会子火气正旺，谁去商量都得吃挂落，还不如晾他一晾，过段时间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备上重礼拿出诚意上门，不怕他把人撵出来，那会子再商量效果不比现在去好？”
    “大哥，你真是赛诸葛啊，厉害厉害！”
    “滚蛋！”赵炳德看赵炳发脑子转过弯来，笑着给了个脑瓜镚儿：“是咱爸厉害！”
    “嘿嘿，大哥也厉害。”赵炳发不怕他爸赵社长，单就怕他这个大哥赵炳德。
    邢彩凤虽然没有赵炳发那么幼稚，但也动不动就发脾气，对着她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前端饭给他爸，双手轻轻地捧上，还细心地把筷子对齐放到碗上，擦手毛巾叠整齐放到炕桌下，方便她爸一吃完就擦嘴擦手。现在呢，碗咚的一声重重地摆到炕桌上，汤溢出来也不管，筷子毛巾啥的更不要想了。
    说话时冷声硬气，对人爱搭不理，就连扫个院子，也是尘土飞扬。时时处处彰显着她的抗议。
    邢木匠生了三个闺女，最是宠爱邢彩凤，在她面前没一点儿脾气，受了姑娘半个月的气，终于还是妥协了。
    “凤儿呀，今天开集，你上街给爸买些东西去。”邢木匠边在木头上画线，边出声逗一旁发着呆的邢彩凤。
    “不去！”
    “为啥不去呀？”
    “不想去。”邢彩凤撇撇嘴，加了一句：“累得慌。”
    “可是宝元要去呢。”
    “啊？真的？爸你咋晓得的？”
    邢木匠偷笑一下，这鬼丫头半个月了终于不再“你你你”的了，知道叫爸了。“爸掐指一算，就晓得了。”他给了闺女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邢彩凤听她爸这么说，一下子兴趣缺缺：“哼，又骗人！你就是个骗子！”
    “爸是不是骗人，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他可是要去供销社的，你在供销社门口等他准错不了。就算不为着等他，逛逛街也好么，有那新来的手绢发卡头油啥的，买两样儿使使。”
    “那好吧，我去逛逛。”邢彩凤很快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隔着一只还未完工的面柜伸长了脖子问她爸：“爸，我上街啦。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带。”
    “两坛子女儿红，两条哈德门，十个大白馒头。”
    “这么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