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中计

    在那天之后，又过去了五天的时间。
    五天的时间，对比童磨漫长的生命来说十分短暂。
    但五次的日升日落，也足够消磨掉他心中奇迹般涌现的强烈喜悦与悸动，让心灵重归于冷寂和空无，与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
    童磨对此习以为常，一切的情感对于他来说都如同握不住的手中沙一般，从来都抓不住，就算流走了也不会感到失望。
    五天的时间，在童磨一时兴起的坚持下，万世极乐教设立了“神女”一职。
    琴叶多次拒绝无果，在童磨的软磨硬泡和任性胡来之下，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
    好在她以往的所作所为早就得到了信徒们的信服，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五天的时间，短暂又漫长。
    在童磨一无所觉之时，一切已经不可逆转地走向了终局。
    鬼杀队的驻地内，柱指导的训练已经宣告结束。
    所有鬼杀队成员都在做着各自的准备，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驻地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沉肃的氛围。
    针对鬼舞辻无惨的布局已经完成，今夜就是最终决战的时刻！
    战斗的场地选在一座远离人烟的荒山之上，参战人员已经提前熟知好了地形。
    周边早已事先埋设好大量特制炸药，并且用鬼杀队特有的方式隔绝了气味，避免被敌人超常的五感所察觉。
    通过鎹鸦在高空观察局势以及产屋敷的远程指挥，这些炸药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用以拖延鬼舞辻无惨逃跑的脚步，或是对后续可能被无惨召唤来参战的上弦鬼造成重创，使斩杀他们变得轻松一些。
    战斗的时间选择在后半夜，越接近日出时刻越好。
    但是，由于无法预测鬼舞辻无惨得知消息后赶到现场所需的时间，一旦放出诱饵的时间太晚，使无惨无法在当天晚上赶到的话，反而会弄巧成拙。
    最终，将放出诱饵的时间定在天亮前两个小时。
    为了应对这一场战争，鬼杀队出动了绝大部分能够动用的人手。
    柱和一部分实力达到柱级的队员负责对战鬼舞辻无惨以及十二鬼月。
    余下的剑士们很难插手这种强度的战斗，他们负责对付实力较弱的鬼，以及在关键时刻随时听命前往支援。
    隐队员们则是在远处提供医疗和各种后勤保障。
    当然，即便做出了最稳妥的方案，这场战斗的结果仍未可知。
    未虑胜先虑败，一旦此次战斗失利，鬼杀队当代的精锐恐怕十不存一，难以抵御鬼舞辻无惨的反击。
    为了给未来争取一线生机，必须扼杀掉鬼舞辻无惨克服太阳的希望。
    因而在上次任务结束后，祢豆子便被送往一处秘密驻地中，使用了将鬼恢复成人类的药剂。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产屋敷天音带着发色一黑一白的两个孩子，站在整装待发的众位队员面前，对他们深深鞠躬。
    “愿诸君，武运昌隆。”
    鬼杀队的队员们如同黑色的洪流般涌出驻地，分散成一支支队伍，在太阳光的掩护下分批次赶往目的地附近待命。
    一群鎹鸦在高空中振翅飞翔着，组成了一朵朵黑压压的乌云。
    赶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蝴蝶忍指挥几人将作为诱饵的女性恶鬼放在了山峦的阴影里，然后带领众人飞快撤退。
    一旦太阳落山，恶鬼便会开始出没。到那时候再释放诱饵的话，有被发现的风险。
    若是被某只鬼偶然窥视到诱饵与鬼杀队的联系，就相当于鬼舞辻无惨知道了，到那时就功亏一篑了。
    被夕阳涂抹成火红色的天空渐渐转为深黑色，天边亮起了稀疏的几点黯淡星光。
    躺在山脚下的女鬼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茫然地望着无云的夜空。
    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混乱，她恍惚地回忆了一会儿，眼睛渐渐变得犀利起来。
    她的名字是藤华，然后……是克服了太阳的鬼。
    那位大人想要找到她，抓住她，吃掉她！
    必须要躲起来才行。
    藤华从地上一跃而起，左右环顾一圈后，莫名觉得最近的那座荒山给她一种很安全的感觉，于是朝着山上急速奔去。
    在跑到接近山顶的位置后，她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坐了下来，双臂抱住了膝盖。
    按照催眠的引导，她会在后半夜开始巡查这座荒山，然后在山的另一边碰见一只早在几天前就被猎鬼人追杀得藏进山里的鬼。
    他们的实力相当，谁也无法打败对方，但不擅长逃跑的藤华只会被拖在原地。
    面对克服太阳的诱惑，鬼舞辻无惨一定会亲自赶来。在这种时候，他不会信任其他的鬼，也绝不会把自己的软肋交到别的鬼手中。
    作为与鬼王对抗了千年的组织的首领，产屋敷耀哉的确完全把握住了无惨的性格。
    但是，世事莫测，总不会尽如人意。
    正如鬼舞辻无惨没有想到，他正在急切搜寻的克服太阳的鬼、他千年以来苦苦追寻的希望，其实是别人精心炮制好的毒饵。
    鬼杀队同样也没有料到，他们的精心布局中漏掉了一个从未现于人前的、拥有着战略性能力的鬼，因而生出了无穷变数。
    初冬的夜晚，山上的寒风在过了凌晨后变得更加凌冽了。
    名为藤华的女鬼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这种程度的低温并不会让鬼感到寒冷，但背叛了鬼王大人后的忐忑和无措让她如坐针毡。
    一只小小的眼球从山坡上悄无声息地路过，在笨拙地爬过一片乱石堆的途中无意间瞥了她一眼。
    嗯，一眼万年。
    眼球僵住了片刻，然后灵活地把自己藏在一块石头后面，偷偷窥视着对方。
    粉色的眼瞳中清晰地映着藤华的形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悄然缩了回去。
    无限城中，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琵琶弦的鸣女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身影。
    “无惨大人，已经发现那个女孩的踪迹。”她声音清冷地说。
    然后她就看到刚才还姿态悠然的无惨大人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似的，“duang”的一蹦老高。
    细长的瞳孔因激动而轻轻颤抖着，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的神情。
    鸣女不敢直视地闭上了藏在头发下方的眼睛。
    形象崩塌了啊，无惨大人。
    “周围还有鬼杀队活动的踪迹。”鸣女认真负责地补充了一句。
    无惨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和阴冷起来，二话不说直接读取了鸣女脑海中的画面。
    那只眼球密探孤零零转悠到荒郊野外，偶然间发现了两名隐藏着的鬼杀队队员。两人时不时会向远处眺望，似乎在蹲守什么。
    鸣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当即操控那只眼球顺着他们遥望的方向探寻过去，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搜寻了一段时间后，就发现了她正在全力寻找的目标。
    “哼，鬼杀队也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存在，想要坏我的好事！”无惨冷笑一声。
    “但是先找到她的是我！”
    如果是在平时，谨慎的他或许会察觉到不对劲，让鸣女再去仔细查探一下情况。
    但是现如今，他一千年来苦苦追寻和等待的东西就在眼前，这让他失去了冷静，被克服阳光的美好愿景冲昏了头脑。
    同时也抛下了因遭受继国缘一毒打而养成的慎重性格。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对于鬼杀队的不屑和蔑视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那些杂碎除了像虫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惹人烦之外，还能成什么事？”这是无惨发自内心的想法。
    “鸣女，送我过去！”他命令道。
    “遵命。”鸣女拨动琵琶弦。
    铮——
    无惨的身影消失不见。
    有那只眼球密探作为定位坐标，她可以精准地将无惨大人传送到目的地。
    “这次任务总算结束了，是不是可以把头发收回来了？”
    鸣女歪着脑袋想着，但没有收到无惨大人的指令，还是没有自作主张。
    她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心爱的琵琶——想嗨起来！
    与此同时，无惨已经出现在了荒山上，没等藤华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抓在了手里。
    “抓到你了！”无惨咧开嘴角，脸上的笑容因狂喜而变得狰狞起来。
    藤华惊恐地在他手中挣扎着，眼中闪过绝望和哀求的神色。
    无惨没有想跟她聊聊天的兴致，此刻距离克服阳光仅有一步之遥，他迫不及待地将手臂化作狰狞的巨口，将对方一口吞下。
    闭上眼睛仔细回味和消化了一下后，他狐疑地睁开眼，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女孩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拧起眉头，再度细细感知了片刻，随后脸色猛然一变。
    有什么东西正融入自己的血液之中，稀释着自己的鬼血，消融着身体的力量。
    “这是……”
    无惨意识到不妙，还没等他做出应对，事先埋藏在脚下的一部分炸药轰然炸响，掀起了冲天的火光和尘霾。
    早在无惨刚刚来到此地时，一只正在远处的高空中飞翔的鎹鸦就发现了他。
    得益于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漆黑羽毛，以及与普通飞鸟并无差别的模样和气息，它很好地隐藏了自己，并且迅速飞去报信了。
    “这样啊，这么早就到了。阿弥陀佛。”悲鸣屿行冥拎起了自己的阔斧和流星锤。
    “如此一来，也只能提前出手了。”一只胸口贴着符纸的鎹鸦帮忙传递着消息。
    “正有此意。”悲鸣屿行冥如同威猛的巨熊一般气势冲天地向着山上奔去。
    产屋敷宅邸中，额头上贴着咒文符纸的产屋敷辉利哉额头冒汗，低头看着手中的怀表。
    他现在是临危受命，从病重的父亲手中接过了指挥权，此时却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了躺在被褥中的父亲。
    “机不……可失。”产屋敷耀哉急促地喘息着说道。
    “是！”产屋敷辉利哉咬牙传达着指令。
    “轰隆隆”的爆炸声在荒山上响起，滚滚的火光和烟尘席卷向无垠的夜空。
    以爆炸作为信号，分散在各个方向的一道道身影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同时冲向了火光腾起的位置。
    同时，在更远的地方待命的其余队员们也配合默契地行动起来，如同百川归流般向着战场汇聚过去。
    剧烈的爆炸过后，一个浑身燃着火焰的身影被掀飞在地上，身上的伤势正迅速地恢复着。
    “刚才的爆炸范围并不大，我却没能躲开。”无惨遍体鳞伤地站起身来，看着身上扎满了无数细小的铁蒺藜。
    “身体再生的速度也变慢了……”
    “我被弱化了！”
    “那个女孩……是陷阱吗？”无惨迅速环顾四周，“那么，还没有结束！”
    呼呼的风声迅速由远及近，一道高大健壮的身影高举着旋转的流星锤大步而来，身上的袈裟随着他的动作猎猎舞动着。
    沉重却灵活的流星锤一马当先，在声音传入耳中之时便已经正正砸向了无惨的脑袋。
    即使在消耗力量抵抗着体内药物的持续弱化，无惨的反应速度依然不慢，及时偏转脑袋闪避，只被打碎了半张脸。
    力度刚刚好，提神不伤脑。
    “血鬼术·黑血枳棘！”
    无惨手臂上血管暴起，血液凝聚成无数道铁丝一般的荆棘，向着敌人抽打过去。
    “岩之呼吸·叁之型·岩躯之肤！”
    悲鸣屿行冥高速挥舞着阔斧和流星锤，将来袭的荆棘击碎，但前冲的势头也被遏止住了。
    但他并不是孤身作战，一道又一道身影接连抵达战场，携着凌厉的声势向着无惨挥刀斩去。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剑光在夜幕下闪烁着，如同炸开了一场缤纷多彩的烟火。
    无惨甩动更多的血液化作荆棘长鞭，应付着四面八方来袭的敌人，眼睛却直直瞪向站在远处的一道身影。
    “珠世！”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鬼舞辻无惨。”珠世冲他冷笑着，平日温婉平和的面容崩裂了，露出了深埋在心底的仇恨。
    “下了药的饵料，好吃吗？”
    她知道自己无法在战斗中提供什么帮助，但她还是来了。她会竭尽全力为战斗之人治疗伤势，更想要亲眼见证无惨的下场。
    为此，哪怕死在这里都是值得的！
    “猜猜那个诱饵体内藏了什么药？”珠世说道。
    与其让鬼舞辻无惨胡乱猜测，有可能误打误撞发现其他的毒素，不如说出一种，让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分解那一种药上。
    珠世勾起嘴角，提高音量说道：“是把鬼变回人类的药！”
    无惨瞳孔一缩，怒不可遏地咬着牙，疯狂甩动着身上的血液荆棘。
    好气哦！要气炸了都。
    他愤怒于自己被这些虫子蒙骗，愤怒于鬼杀队总是跟他作对，愤怒于珠世的纠缠不休……
    但最让他恼火的却是，那个女孩根本不是克服阳光的鬼！
    他期盼许久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
    “不对，虽然刚才那个女孩不是，但能够克服太阳的鬼是真实存在的。”无惨忽然想到了重点。
    不然不足以让他深信不疑，直至今日上当受骗。
    “原来如此，那个鬼在鬼杀队手中吗？”他冷酷地笑了一声，扫视了一眼向着自己发动攻击的众人。
    那就把鬼杀队覆灭，再把那个鬼抓出来！
    这些人是鬼杀队这一代全部的精锐了吧？
    只要一次性杀光这些人，鬼杀队距离覆灭就不远了。到时候只需要让鸣女继续地毯式搜寻，产屋敷就别想再躲下去了。
    下定决心后，无惨当即在脑内呼唤道：
    “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