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君子一诺，至诚无息荡九寰

    祭坛广场上，景象显得格外诡异而凄惨，鲜血伴随着剑气四处飞溅。
    江忆手持【鹊桥仙】，一剑又一剑地斩出黑白交织的剑芒，每一道剑芒都凌厉无比，直逼沈天銮。
    沈天銮则被这凌厉的攻势逼得不断后退，身上渐渐带出与江忆那缕缕鲜红发丝相似的斑斑血迹。
    沈天銮此刻已然孤注一掷，完全放开仅存的三把飞剑，以排山倒海之势全力攻向江忆。
    他头顶高悬着【碧玉福寿葫芦】，葫芦中的酒水如倾盆大雨般洒落，似不要钱一般。
    与此同时，他双手紧紧护着脑袋，拼了命地催动护体功法，将毕生修为都倾注其中，试图做最后的拼死一搏。
    “没用的，沈天銮。江忆身上的法袍看似普通平常，实则品阶绝对在圣品之上。
    早先你能一剑刺中她，那纯粹是她故意引你靠近，主动解除了防御而已。
    虽然你实力强劲，可你无往不利的伪神通【天时杀阵】过于依赖法宝仙兵，如今一时冲动，被她摘去五剑，败局已然注定。”
    庄云飞目睹着这场已然呈现出一边倒态势的战斗，心中并未泛起太多波澜。
    相反，他对心思如此缜密的江忆，不禁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情。
    回想起之前，因目睹江忆施展与【血祖经】极为相似的血道咒术，他笃定江忆是魔道邪修。
    毕竟，从常理推断，即便她未曾真的屠戮安国二十万百姓，但在这修行资源稀缺的世界里，天材地宝、传承秘境数量有限，仙家宝地又大多被各大宗门牢牢霸占。
    唯有凡俗之地，修士相对稀少，而人族作为万灵之长，数量众多。
    对于某些不择手段的修行者而言，血祭百万凡人，其难度或许比采摘一株千年灵草还要简单，且由此获得的修为增进功效，丝毫不亚于借助千年灵物。
    所以，那些将凡俗王国视作培育仙苗之地的仙道宗门，对千峰境之上的魔修严防死守，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此刻，江忆施展的这门织道纵横剑术是如此精妙，显然有师门传承作为根基，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早就是当代“鬼谷”的门人了。
    如此一来，便没有了她是魔道邪修并血祭苍生的可能性，已然彻底洗刷了她魔道邪修的嫌疑。
    她乃是纵横门“鬼谷”门人，更是玉衡峰行走世间的弟子！
    虽说如今九龙横断，玉衡峰的三大传承中，名门占据主导地位，但墨门与纵横门的正统传承依旧存续。
    所以，就在这一瞬间，庄云飞已然下定决心。
    既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么他便要赌上稷下学宫的名誉，哪怕是面对峰云真人和青松上人这两位亿律境的大能，也要竭尽全力保下江忆！
    “闻道友，这场问剑沈天銮已然败局已定。
    江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些【噬灵阴鱼】彻底破坏你的阵法。我劝你还是别多此一举介入问剑了，不然又平白给这女魔头落下话柄。”
    庄云飞特意在 “女魔头” 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是在嘲讽闻在曦与沈天銮选错了祭旗的对象。
    如此一来，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去找叶铭海挑战，就得先折在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纵横门 “鬼谷” 门人手里。
    “庄云飞，你早就知道这个江忆是纵横门‘鬼谷’门人，对不对……”
    闻在曦的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种进退两难的憋屈感，让他双拳紧紧握起，眼睛瞪得仿佛要裂开一般，只能对着庄云飞咬牙切齿地怒吼。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庄云飞瞥了一眼下方的闻在曦，仅从肉眼便能看出他此刻心情糟糕透顶。
    但这就是选错的代价，庄云飞也只能继续说道：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劝劝你师尊青松上人，还有沈天銮的师尊峰云真人，别干预这场问剑。
    否则，玉衡峰那边…… 尤其是纵横门，可不像我稷下学宫这般好说话，喜欢跟你讲道理。”
    “太晚了…… 峰云前辈要出手了……”
    闻在曦又怎会不明白肆意破坏问剑规矩的后果。
    然而，这世上没有哪个长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后辈陨落而无动于衷，更何况无论是太焕门还是虚明山，早已习惯在春秋之地横行无忌。
    就在闻在曦话音刚落的瞬间，高天之上，一层云海之中，一道惊世剑光陡然劈落。
    那剑光仿佛是九天之上的神只，要对凡间的罪人降下神怒天罚一般，不偏不倚地朝着正在挥剑猛攻、誓要彻底斩杀沈天銮的江忆砍去。
    在那道剑光乍现的瞬间，庄云飞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抬头望向天空，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动。
    他坚信，感知敏锐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江忆，肯定也早就察觉到了这凌厉一剑的降临。
    然而，当他将目光投向江忆时，却惊讶地发现，她竟毫无躲避之意，似乎还打算凭借某些手段硬抗这道剑光，一心要将沈天銮斩杀。
    “这家伙果然是个疯…… 既然话已出口，那我庄云飞说到就必定做到，如此才无愧于孔孟二圣。”
    庄云飞不再迟疑，收起手中折扇，一脚踏出，稳稳立于闻在曦那残破阵法的正上方。
    紧接着，一道盘状构造之物从他袖中疾飞而出，其上刻着十九行共计三百五十七道铭文，此刻正熠熠生辉，仿佛与庄云飞此刻坚定不移的决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人若无信，不知其可也。我若失信，又何谈大义……
    老朋友，作为我的本命灵宝，你总是在这般危急时刻全力助我，即便面临粉身碎骨之险，也从未有过丝毫退缩。
    那么，且看我们能否扛下这亿律大能的一剑！”
    随着庄云飞的话语落下，那铭文盘子顿时光芒大放，三百五十七道铭文各自脱离盘面，盘旋在庄云飞头顶上方，层层叠叠之间，竟然构筑成了十九道近乎凝实的灵力障壁。
    显然，庄云飞这回是动了真格。
    儒修，致力于为天下划定人道规矩，期望让诸天万象皆遵循仁义礼智信的准则运转，这乃是推动人道昌盛的根本所在。
    然而，一旦有人肆意破坏规矩，这些规矩便会转化为儒修的力量源泉，使他们能够获得远超同阶修士的强大实力。
    正因如此，鲜少有人愿意在破坏规矩的情形下，与这些秉持原则、“不讲道理” 的儒修交手。
    然而，那道从天而降的剑光来势汹汹，连续冲破了穹顶之上的十道障壁。
    庄云飞当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就连脑袋也在这一刻无力地垂了下去。
    但很快，他再度缓缓抬起头，眼角与嘴角溢出的鲜血，丝毫无法掩盖他眼神中的坚定。
    亿律境对千峰境那绝对的修为压制，也未能压垮这位真君子挺直的脊梁！
    “庄云飞！住手，你疯了不成！”
    闻在曦内心深处一直笃定，不会有人为了心中的信念，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
    毕竟，命都没了，还谈何修行。
    可庄云飞此刻竟真的愿意为了心中信念，去抵挡那几乎不可能挡下的亿律大能之怒。
    “庄云飞这个疯子…… 这些读书人都他妈是疯子！”
    就连正在不断承受江忆剑斩的沈天銮，也忍不住大声咒骂起庄云飞。
    明明只要师尊的剑光落下，江忆必定会无奈败走，自己便能保住性命，可究竟为何会演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就连一向冷酷无情、专注出剑的江忆，在出手之际，也不禁被庄云飞这股为恪守心中信念而全力以赴的磅礴气势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我庄云飞，不过区区人阶灵根，除了信与义，其他不值一提。这既是我毕生的追求，亦是【散田盘】对我的认可！”
    庄云飞仰望苍天，此时十六道铭文障壁已然被剑光无情破碎，然而他却毫不畏惧，反而放声大笑。
    在七孔流血之际，一股大儒气息陡然从他身上攀升，此刻的他，已然彻底触碰到了万华境的门槛。
    他神情激昂，大声高颂：
    “青山未许藏锋笔，问道何辞生死关！
    文胆纵化昆仑雪，至诚无息荡九寰！”
    而后，他眼睁睁看着第十七、第十八道铭文障壁也相继破碎，却依旧全然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