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洗红】二

    人来来去去，树却至死不动，姜女没了法子，只得说道：“天子制礼法，当守礼为先。”
    天子道：“世上道路万千，走过飞禽野兽，亦走过男女老幼，难不成要因礼法而不迈脚步吗？”
    王后失了面子，很是恼怒，天子安抚道：“吾妻贤良，堪为表率。”
    姜女怒道：“却显得你聪慧。”
    天子但笑不语。
    有关初代天子的记载散佚许多，而今能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但从不多的史料中也能看出，他是个有趣的人。
    可先祖不能永远庇护后代，卫王的疯症又重了，他在宫中养了蛇，若有仆役令他不满，他便将其扔进扭动的蛇群中。
    王后现在万事不管，她对卫国绝望了，成日在大司命前忏悔，企图为幼子小女所犯下的罪孽赎罪。
    那两个孩子是从她腹中爬出来的毒蛇，除了病弱的长子，卫国王族都是蓄势待发的毒蛇。
    姒遥明白自己的家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可孩子是她生出来的，她没办法抛弃他们。
    毒蛇在攻击前会吐出分叉的信子来探查猎物，公主息跳上墙头，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进了景家。
    结果了景去疾的性命后，他年少的妾室跪在主家的血泊中，面色如常，仿佛死的人不是她的主人。
    息想了想，而后将刀刺入了女子的心脏。喝奶的婴儿她都杀了，也不差这一个。
    昭景两家在卫国根深蒂固，世代公卿，买回来的妾室也极为貌美，那女子歪倒在血中，艳丽地好似自黄泉归来的厉鬼。
    公主息看都不看，径直迈过两人尸首，她还是得抄几页的，不然兄长要生气。
    回宫已是夤夜，公子璧的灯火尚未熄灭，长兄的话从来都会兑现，他不敢违背。
    同样，公主息也不敢，她放下刀，洗去手上的血迹便坐了下来:“哥，你抄到第几遍了？”
    公子璧数了数竹简，答道:“才写了两遍。”
    “怎地这样慢?”公主息不满地蹙起眉心。
    公子璧无奈:“那疯子叫我过去看蛇盆，便耽误了时间。”
    所谓蛇盆就是将人脱了衣裳，扔到蛇堆里活活咬死，看了活人在蛇盆中挣扎的惨烈模样，公子璧面上也无动于衷，卫王大笑:“璧，你合该去死的！”
    对父亲的疯言疯语，公子璧早就学会置之不理了，他尚未长成的眉眼低垂着，已有些刻薄的样子。
    卫王指着少子，勃然大怒，狭长的眼眸中满是癫狂，为什么不怕?为什么?
    但公子璧仍然平和，他俯身作揖:“既然大王并无要事，臣便告退了。”
    说罢，他也不顾发病的卫王，大步走出了这间吞噬生命的宫殿。
    兄妹俩的道德观念和常人不同，是以他们念书也学不到圣人教诲，只读懂了心术算计。
    公子璧生来便看到了丑恶人心无数，他不相信人性本善，饶是兄长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也时不时会想卫王怎么还不死。
    母亲则念着大司命何时来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