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八仙花的约定

    最终，众人还是只把茂星骸揍了一顿。
    毕竟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起码没动过杀人的念头。坏事做尽也没杀过人，家里的老前辈出来也只是让他揍人。
    不过他们的谈话内容可把茂星骸吓得精神恍惚，桃若枝的点子直接让这位大少爷哭了出来。
    秘境之旅进行得很愉快，阿月的烤肉技术惊艳了所有人，而众人也发现，桃家大小姐其实……是一个有些顽劣的女子？
    很快就到了秘境结束的时间。
    “若枝，我们马上就要回封家了，你……”封清葵想了想，还是将那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咽了下去。
    “好呀，我跟你们一起走。”桃若枝唇角高高翘起，眼睛也弯成两轮月牙儿，分外纯真可爱。
    “你不必顾及情面……”
    “嗯嗯嗯，我是自愿的，我也想听听阿葵你说的封家山水呢。”
    真是拿你这个嘴硬男没办法，桃若枝内心默默叹气。
    封清葵脸色瞬间变红，却依然不将欣喜显露分毫，点点头。“嗯。”
    “若枝妹子要跟我们一同回去？太好了，我们封家可是出名的山清水秀。”
    “是呀是呀，我们封家的八仙花，每次来的宾客都是赞不绝口呢。”
    “八仙花？”桃若枝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们封家的家花。”封清葵解释道，“反正还挺好看，跟绣球似的，家家户户门前都种，风吹起来的时候就像在下五光十色的雪。”
    “那我可要看看。”桃若枝有了几分期待，李纱雪只觉得心跳又快了几分，少女天仙般的容颜在微怔的瞳孔中不断放大，渲染上粉色的泡泡。
    …………………………
    火光。
    满天的火光。
    此刻李纱雪眼前，只有一双温润如琥珀的眼眸。
    那人神色温柔，如无数个往日一般，就算周身火舌嘶哑，他依然从容优雅，笑意温和。
    顶上无数黑影悬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封家子弟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上，失去了声息。
    “我以前，跟一个人做过约定。”
    忽的，那人开口，一块水滴般的宝石被塞入封清葵手中。
    李纱雪却只觉得意识无比恍惚，耳边回荡着阵阵哭声，烧焦的糊味与鲜血的腥味交杂在一起，仿佛与儿时的一段回忆重叠。
    “阿葵，你知道的，约定……是我们封家人，就算放弃一切也要完成的东西。”
    如那时般，封常川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明明内心告诉他，应该拼尽全力杀了眼前这个人，身体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任何反应。
    封常川温和的面颊被火光染上妖艳的红色，就像当年，血月撒下光辉，照映着他的容颜。
    “26年前，我认识了一个人。”
    “她跟你一样，棕色的长发，就像我在秋林里见到的最浓郁的色彩。”
    封常川神色眷恋，仿佛透过眼前的人，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
    此刻脚底闪着诡谲的光泽，封常川一愣，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好像时间不够了呢。”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封常川翘起的唇角如寻常般温柔包容，右侧昏迷的封清月躯体缓缓升腾，封清葵背后的桃若枝也不受控制地飘向他那边。
    “阿月！若枝！”封清葵大惊，却被封常川一根手指轻抵住额头，难以再动半分。
    “我们封家最初的约定，就是用全族人的性命，守护琉音琴。”封常川笑意不减，只是淡淡陈述着。
    “其实也就意味着，只要封家的人都死了，琉音琴就会出现。”
    封常川不紧不慢地说着，周身族人们的躯体也渐渐化为血雾融入下方。
    “我与他们做了个交易。”
    一张张曾经的笑颜消失在眼前。
    “琉音琴，换轮回镜。”
    “你答应我，取得轮回镜后，让她复活，好吗？”
    封常川眼底闪烁着几近偏执的疯狂，而面容则始终温和平淡，眉眼弯弯。
    “我让阿月与……这位姑娘存活，与你做这个约定。”
    “好吗？”
    封清葵紧攥双拳，这哪是什么约定，分明是要挟与强迫。
    周围横尸遍野，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位族人的声音。
    “阿葵！你是不是又偷我功课！”
    “封清葵！你给我等着！”
    “阿葵啊，虽说你这人贱是贱了点儿，但在终身大事这方面，兄弟们还是会帮你的。”
    “阿葵？”
    “阿葵！”
    “封清葵！”
    “……”
    一声声的呼唤令他有些意识恍惚，鲜活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看见最老实沉稳的阿恒守在母亲的尸身前，躯体被一同刺穿。
    他看见最是贪杯嘴馋的阿焕绝望地跪倒在旧日的花圃中，望着被烧烬的余灰发呆。
    最胆小的阿情尖叫着扑上前，碎成一块块肢节。
    可眼前唯有火光闪烁，男人眼神仍如往常般柔和，带着细致的光泽。
    “那么，我们约定好了……”
    下一瞬，封清月的躯体被彻底贯穿，封清葵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那具瘦小的躯体飘荡在半空中，鲜血淋漓，最终如无声的尘埃，跌落在地。
    他的神经被瞬间点燃，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冲破，化为野兽般的本能，一拳向前轰去，从封常川的躯体透出，溅起无数温热的血花。
    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带着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答应你了！”
    那个恪守规矩，却又总是随着他一次次外出的少年，在他的记忆中永远鲜活耀眼。
    阿葵，你又没写功课？
    啊？我帮你抄，这怎么行……好吧，就这一次。
    “你说会放过阿月的！”
    封常川的血液随着他的手臂蔓延，将他的衣衫浸湿，他痛苦而愤怒：
    “如果带我回封家只是为了尝尽亲友死尽的痛苦，当初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里！”
    李纱雪感受到，那溢出言语的恨与爱。
    以及一份难以言说的委屈。
    多重的爱与恨癫狂地抽打着神经，最信任的人与最亲近的人，鲜血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昏厥。
    “对的，阿葵，你做的很好。”
    封常川对他的癫狂不动声色，反而唇角翘起，轻轻拥住了他，那是无数个片段中，封清葵感受到的，熟悉的胸膛温度。
    血液温热，混杂着眼泪落下，化作纠缠的恨。
    “我答应过一个人，一定要带她看一看，我们封家的八仙花。”
    封常川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眼瞳无比温柔，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束艳丽的鲜花。
    花团锦簇之处，似是梦幻的云霓汇聚，无数朵玲珑的小花紧密相拥，编织成硕大而绚丽的花球。
    那是一株粉色的八仙花。
    似是怕自己的鲜血玷污了这份美丽，他眼神怜惜，格外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了封清葵储物戒中。
    这是二十六年来，开得最好的一朵。
    你一定会喜欢的。
    随后，封清葵看见他的身躯逐渐消散，阵阵血雾升腾，所有的封家子弟都如烟般消散，汇入脚下的大阵。
    “我对她说，你的孩子会聪明伶俐，活泼健康，像你一样，不会被任何力量击垮。”
    身形消散之际，封常川面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你一定会看见的。”
    “孩子的名字就叫……慕容泪好了。”
    封常川用仅剩的身躯，最后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那么阿泪，要遵守约定啊。”
    随着所有封家人的身躯汇入大阵，一道碧绿的青光闪烁，将血色吞没，冲上天际，将乌云都撕裂开来，足以震慑人心的波动散开。
    那是几近透明的一把古琴，碧绿色的身躯流光闪烁，宛若水波汇聚而成。
    八大神物之一的……
    至尊防御，琉音琴。
    而后，一道白光飘入其中。
    他看见，一道人影汇聚，柔顺的黑色长发飘荡，澄澈的眼眸再度睁开，清风霁月，不染尘埃。
    愣神之际，身躯被黑洞拖入，伴随着最后一声轻语。
    “作为慕容泪，开启一段新的生命吧。”
    “等你真正明白自己的名字，一切真相都会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