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传授衣钵

    葫芦空间里天地在轰隆隆的震动。
    虽无碎石泥土砸下，脚下之地也不曾碎裂，但周遭的空气似是被可怕的力量给化作了滔天的巨浪，将一切抛上了天边，卷向未知的险途。
    “嗷呜……”
    “唧唧……”
    “呜……”
    被迫飘在了半空中的一众狼妖和小妖们纷纷受惊，长啸不止。
    就像是有无形的浪潮在无序的翻滚，令葫芦空间里的所有生灵都无法安然着地，被卷到了半空之中随着无形的力量晃来荡去。
    在众妖们焦虑不安的惊叫声中，掺杂着两道人声：
    “啊呀……这是怎么了？大师兄，你千万别撒手啊，我都快要飘上天去啦……”
    “可是十三师妹……你的手勒到了我的脖子，我快不能呼吸了……”
    方明把手中的桃木剑用力的插入地下，一手握紧了剑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另一手则扯住了钟静的衣袖。
    他的脸和脖子涨得通红，显然难受得紧。
    “对不住啊大师兄……”
    钟静慌忙松开了方明的脖子，转而扯住了他双肩上的衣物。
    她整个人都飘荡在了半空之中，晃晃荡荡，无法着地。
    若无方明手中的剑稳稳的扎在了地里，恐怕两人都得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卷上了高空去，就如狼王和那些个小妖一样。
    钟静抬头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胡乱飘荡的妖怪们，心中竟不由浮现了一个计策：
    “大师兄，不如我们就顺着这股奇怪的力量冲到天上的那道圆门上去吧！说不定普通的桃木剑也能打开那道圆门……”
    “不行！”方明一口回绝，道：
    “这股力量不知是因何而起，而且还没有规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万一你我才飘到了半空，这力量突然就停了下来，那到时候我们不得活活的摔死？”
    钟静闻言缩了缩脖子，“不会这么倒霉吧……”
    就在这时，天地间似有沉沉的轰鸣震响。
    随即，如浪涛般汹涌的无形力量顿时消失。
    所有飘荡在了半空中的妖怪都猝不及防的摔了下来。
    “嗷——”
    “呜——”
    “唧唧……”
    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心！”
    方明眼疾手快的扶住钟静掉下来的身子。
    钟静稳住了自己，又道：“大师兄，你说会不会是玉凝儿和无山道长已经找到了出口，所以这里才导致葫芦空间发生了异状……？”
    方明摇摇头，“不知道！”
    他从来都不是个心存侥幸的人。
    两人快步走到了狼王和其他小妖的面前，查看它们的摔伤。
    “呜——”
    狼王仰头叫了一声。
    所有摔伤的小妖们便一拐一拐的走到了方明和钟静的面前来，静静的等待他们的帮助。
    钟静蹲下身子看着身前的小狼妖，“你摔到哪儿了？”
    小狼妖抬了抬爪，主动搭在了钟静的手上，又用鼻尖点了点自己摔伤所在。
    钟静：“这里好像歪了，应该是被摔骨折了……你忍着点，我帮你把骨头掰正。”
    小狼妖点点头，让钟静放心动手。
    咔！
    钟静大着胆子用力一掰，那小狼妖当即痛得“嗷”了一声，随即一拐一拐的含着眼泪走开了。
    钟静：“……真乖啊，疼也不咬人。”
    她来不及发出更多的感慨，因为还有别的小妖等着她救治呢。
    方明也同样开始动手救治摔伤的小妖们。
    但他无须张口询问小妖们都伤在了哪儿，仅用灵识一扫，便迅速出手，“咔、咔”几声就将骨折的小妖们掰着了错位的骨头，非常的干脆利落。
    被他救治的小妖们连痛苦的嗷叫声都还未发出，就已经眼泪汪汪、一拐一拐的跑了。
    最后，所有还未被救治的小妖们都不敢凑到方明的面前来，全在钟静那边排起了长队。
    方明：“……”
    他不是个婆妈的人，大步向前，在排着长队的小妖们的末尾开始：
    “咔！”
    “咔！”
    “咔……”
    ……
    等所有的妖怪都被救治完后，狼王缓步向前，对两人“嗷~”了一声，表示感谢。
    钟静：“月牙，你受伤了吗？”
    方明立即盯向狼王，并释出灵识向狼王扫去。
    “没有！”
    狼王马上后退两步，并加上了摇头的动作，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受伤，无须帮忙。
    钟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现在大家都还未离开葫芦空间，若是狼王也受了伤，那接下来估计就不好办了。
    方明对狼王道：“先前那半妖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不是个简单的妖怪……你真的不知道她的来历？”
    就在无山道人和玉凝儿上了天边的圆门之后，奇云就悄无声息的跟着消失了。
    除了狼王的鼻子在那时突然嗅到了不对，谁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狼王摇头：“我只听说过她的存在，以前也只以为她是个废物，见到了妖只会逃跑……谁也没有见过她出手。”
    钟静道：“先前奇云故意示弱博取我和玉师妹的信任，如今又悄无声息的没了身影……她肯定没安好心！”
    方明：“只希望她还没有本事离开这里，否则玉师妹和无山道长就有麻烦了。”
    说是这么说，但两人心底里的阴霾越发沉重。
    突然，天地一声铮鸣响起，两道金光从天而降。
    方明和钟静心头一凛，齐齐侧身躲避。
    但两道金光降下的速度极快，两人根本躲不开，直接被金光笼罩在身上。
    “嗷呜——”
    狼王紧盯着突然出现的两道金光，如临大敌。
    它身后的群妖们也是一阵慌张，纷纷伏低了身子，蓄势待发。
    “这又是什么啊？”
    钟静惊叫着扭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金光束缚时连体内的灵力都无法调动。
    一股无上的威压紧紧的束缚着她，让她心头骇然，惊惧不已。
    同样被金光束缚的方明也是悚然一惊。
    他正要抬眼去看钟静的情况时，又突然感到眼前的场景一花。
    “嗷呜——”
    亲眼看着钟静和方明在眼前突然消失，狼王仰头长啸。
    ……
    林间微寂，天色渐明。
    树木碎屑的平地里，两道金光带着两个身影骤然出现。
    “啊！我们出来了！”
    钟静看着前方的林间和脚下的平地，欣喜万分。
    方明也是一阵欣喜，扭头一看，就看见玉凝儿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
    “玉师妹，你怎么了？”
    “我没事。”玉凝儿无力的摇摇头。
    钟静扑到玉凝儿的身边，又惊又喜的打量着她，“玉凝儿！你修为进阶啦！！！”
    玉凝儿累累的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收服了一个葫芦法器，就侥幸升了一阶修为。”
    如今她玉凝儿可是二重·灵雾境的修士了。
    十三岁就晋升到灵雾境的修士天下能有几个？
    现在除了玉凝儿，没谁了！
    可是……玉凝儿现在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难过得想哭。
    钟静看着玉凝儿红红的眼眶，也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方明早已经错愕的回头往身后望去。
    穆元之正坐在地上，半抱着浑身血污的无山道人，默默的流泪。
    “师父……您别再说话了，徒儿这就带您下山去找大夫！大夫肯定有办法治好您的……”
    “咳咳——”
    无山道人一边咳一边呕出了一口鲜血，让自己身上的血污再添一道鲜红。
    他疲惫的摇摇头，艰难的苦笑道：
    “没用的，元之……我丹田灵台已碎，神仙难救……你、是个好徒弟……我、却不是个称职的好师父。”
    他心中感慨，第一次对着徒儿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有些话若是再不说，以后估计都无法再说出口了。
    穆元之疯狂的摇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不，师父，您就是最好的师父！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最厉害的师父！”
    “咳咳！”
    无山道人又咳着呕出了一口鲜血，无力的抬头望天。
    “我一开始，其实并不想收你为徒，也不愿传授你捉妖的术法……捉妖师，不是那么好当的……这条路，很容易走错……”
    穆元之流着泪点头，“我知道，可是师父后来还是愿意给我传授道法了。方道友，钟道友，你们能不能救救我师父……他受了很重的伤！”
    玉凝儿说他师父没救了。
    可他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他觉得这世上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救他师父的。
    穆元之无助的回头去求方明和钟静。
    方明和钟静大步向前，一人抓起了无山道人的手臂把脉，另一人则探向了无山道人的脖颈。
    两人的灵识飞速的扫过了无山道人的身体，随后又纷纷收回了手，凝重的对穆元之摇摇头。
    “咳咳……”
    无山道人这时又咳着呕出了一口鲜血，苦笑道：
    “没用的，我的灵台已碎，除非神仙降世……”
    穆元之颤抖着双唇，“不，不！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唉……”
    无山道人叹息一声，对穆元之道：
    “我原先还以为……你出身富贵，吃不了苦……要是跟着我走南闯北的，吃够了苦头，然后就会自己识趣、哭着喊着回家去……没想到，你竟然咬牙坚持了下来，无论我怎么赶都不肯走。元之……你、是个有毅力、有胆气和魄力的好苗子，可惜，我、我……”
    穆元之浑身发抖，无措的用衣袖去擦无山道人呕出的鲜血，哭着求道：
    “师父，求您别说话了，您看，又呕血了……就让徒儿背您下山吧，我一定会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不！我会找世上最厉害的捉妖师、法力无边的道士来救你……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神仙……师父！求您别抛下我……”
    无山道人看着穆元之无助的哭泣，眼里也荡漾着泪水。
    “唉……”
    他一边喘气，一边叹息：
    “我怕我……再不多说几句话……以后、恐怕就没、没机会了……”
    “师父！别抛下我……”
    穆元之疯狂摇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滴下。
    一滴滴热泪砸在了无山道人的脸上，砸得无山道人心口开始一阵阵的抽疼。
    “你是个好徒儿……”
    无山道人叹息道：
    “为师……真不是个称职的师父，早知道今日，就该早点收你为徒，好好的教你术法……可惜你、你今后，怕是……也要像为师当年一样，半道出师，然后成了个半吊子的捉妖师……”
    ……这可怎生是好？
    说到了这里，无山道人就觉得满心后悔。
    穆元之闻言，眼眶更红了，哭着道：
    “不！不会的师父！您答应了我，你还没将自己的衣钵传给徒儿呢！您可不能食言！要说到做到！不能食言，不要食言……”
    “唉……”
    无山道人虚弱的叹了一口气。
    “是为师对不住你……”
    穆元之摇着头，抱着无山道人，想将他弄到身后去。
    他像是想要将无山道人背起下山。
    “师父，您别再说了！我这就带您下山去找大夫，很快就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山道人一把拽住了穆元之的手，“元之……”
    他制止了穆元之的动作，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宝囊，强行塞到了穆元之的手里，然后用尽了全力说：
    “我这一生，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宝囊里了……我现在，现在就将这宝囊传授给你，里边有我多年来存下的宝贝和、和我细心记下的本子……你要多看、看那本子里的东西……师父怕是教不了你什么了，你就把那本子，当做是师父最后传给你的衣钵吧……”
    “不，师父，我不要您的宝囊！您别丢下我……师父……别丢下我……”
    穆元之紧紧的抱着无山道人，把手里灰不溜秋的宝囊重新塞回无山道人的怀里。
    似乎这样做，他就能让无山道人继续撑下去。
    无山道人的眼角里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透过朦胧的眼睛，看着穆元之，慢慢的抬起了手，似是想要摸摸他的脑袋。
    “师父……”
    穆元之哭着把脑袋凑到了无山道人的手心里。
    无山道人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最终，他的手无力的垂下。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