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命神哀歌

    桌畔。
    黑色的乌鸦摇身一变，成了一名黑衣黑发的女人。
    她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可眼眸中的悲伤和苍茫，却仿佛已有千年。
    玄鸾走到宴光和陆华面前，他们二人已经喝了玄鸾所下的迷心酒，趴在桌子上昏睡不醒。
    玄鸾来到他们身旁，将他们二人的手牵起来，放在一起，紧紧叩上：“宴光，陆华，今后我不能再陪伴你们了，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你们的一切痛苦都是我带来的。”
    玄鸾眼底有泪：“宴光，当初你在山脚下，看见一只落魄的乌鸦，你不应该将它带回家，你应该让它自生自灭，若你实在有善心，你顶多给它一把米就够了，不应该将它带回去，和你们纠缠九世，毁了你们的大好人生。陆华，当初你已老迈，却仍旧为了给那只乌鸦一些吃食，去菜园子捉虫，清晨的冷风打在你的脸上，你的手碰见寒凉的露水，生了一个个冻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它这么好？”
    “它长得也不讨喜，模样也不动人，连它的亲族都离它远远的。”
    “宴光，陆华……将来，不要再对别的东西这么好了，被抛弃的人和物，都有被抛弃的理由，她不值得。”
    玄鸾呓语般的说完，便将两只手放在了宴光和陆华的头上。
    她来这里之前，特意学习了一门抽取记忆的功法。
    只要抽取了宴光和陆华关于她的记忆，他们就不会再受逆运血脉的反噬。
    今后，就可以过上正常的人生了。
    玄鸾开始动手，她的眼中也开始浮现不同的颜色，在玄鸾眼中，此时的宴光和陆华身上都缠绕着黑线，那些黑线就是他们被逆运血脉反噬的证明。
    玄鸾将他们的记忆抽走，原本，应该看到黑线消失的景象，可是，却一点儿也没有。
    那些黑线仍然牢牢缠住了宴光和陆华，他们两个就像是缠住的猎物，在里面挣脱不得。
    玄鸾大惊失色。
    雨林之中。
    神秘女，不，也就是玄鸾回忆到这一点时，语气中仍然带着许许多多的怅惘。
    神秘女问：“你们猜，为什么我无法改掉他们的命运？为什么抽离了记忆之后，依然于事无补？”
    希衡回答：“记忆可以消除，可曾经在一起的情感却永远消弭不了。他们经过了这么多次投胎转世，该忘的记忆早就忘记了，忘不掉的是曾经的美好。”
    这没有办法，消除不了的。
    玄鸾苦笑一声：“是，你比我聪明，的确是这样。我后面找了许多神明，逼问他们，才得到了这个答案。”
    玄鸾道：“我不知道，我这一生到底应该算什么，我有了世界上最真挚的感情，宴光和陆华待我，真心实意。可是，我却只能给这份真挚的感情带来不幸，他们救赎了我，却被我推入深渊。”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死在当初那个下午，也不要害了他们。”
    希衡和玉昭霁都沉默了。
    他们没办法用言语去安慰玄鸾，因为言语实在是太苍白无力了。
    玄鸾受的苦痛，已经深入骨髓，怎么可能是刚见面的两个人几句安慰就能够起效的？
    玄鸾哭了会儿，整个雨林星球也随之下起了雨。
    这整个星球都是玄鸾的肉身所化，当玄鸾哭泣时，自然而然，雨林星球中就会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希衡和玉昭霁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玄鸾的悲伤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雨势渐小。
    玄鸾正了色：“你们很好，之前，在我的岁月里，有的神知道了我的过去之后，他们用尽一切想要安慰我，想要告诉我，我的人生也没有那么的悲惨。他们想要通过这种安慰，得到逆运血脉的几丝帮助，可是，这些东西对我没有半点作用，我体会到的只有算计和痛苦。”
    玄鸾道：“我过去的痛苦永远刻在了我的身上，没有任何人能穿梭时光去救我。倘若能，我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我只想宴光和陆华被救，至于我，我要永永远远记住他们，我要为他们而痛苦。这种痛苦对我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因为没有宴光和陆华，恐怕玄鸾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们是她心灵的支撑，是她精神的支柱。
    玄鸾又默了一会儿，彻底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后，道：“我继续讲下去吧。”
    “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对我领悟大道更是至关重要，如果没有它，你们可能无法体会我是如何放弃大道的。”
    ——
    玄鸾接着讲了下去：
    玄鸾发现了那些黑线牢牢绑住了宴光和陆华之后，大失所望，也大为痛苦。
    她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难道宴光和陆华的命，再也无法改变了吗？
    玄鸾到处去找这世间的神明，那些神明掌握着各种各样的神格，掌握着各式各样极致的力量，玄鸾想要他们帮忙，斩断宴光和陆华身上的黑线。
    她找到水神，水神冲她摇头：“神尊，水虽是万物的起源，是孕育生命的摇篮，但水不是万能的。”
    玄鸾再度找到火神，火神脾气一向暴躁，但是奈何形势比人强。
    他的确打不过玄鸾。
    火神便也叹气：“神尊，火的确可以毁灭万物，但是，也不是万能的。”
    甚至于，玄鸾找到了命神。
    命神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她压根不擅长打斗，对任何事情看得也很淡，她对于玄鸾的到来，倒是并不惊讶，只是早早的，就在纸条上写好了答案，命人递给玄鸾。
    玄鸾打开纸条，一看：“就连命神也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倒是能够掌握许多普通人的命，但是，当他们遇见逆运血脉之后，这命，就再不受任何控制了。”
    逆运血脉，能将一切的不可能都变为能。
    玄鸾看着“逆运血脉”四个字，沉默。
    又是“逆运血脉”
    这四个字，害了她一辈子。
    纵然逆运血脉让玄鸾从一个普通的修者，一跃成为神尊，但是玄鸾也不高兴。
    她宁愿自己一辈子都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鸦，也不要有这劳什子的血脉。
    玄鸾顿了顿，又问命神：“那么，你能看到我的命吗？”
    命神刚一启唇，玄鸾就道：“不必你改变我的命，我只问你，能不能看到我的命，哪怕是一些模糊的片段都好。”
    命神嘴唇嗫嚅：“我……”
    玄鸾看着她，命神便无法对着这双悲伤而忧郁的眼睛，说出那些没用的客套话。
    命神垂眸，她的眼里也悲悯地掉下泪来，命神道：“逆运血脉……万年也不见得出现一个，但是，都不是好命。”
    逆运血脉，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玄鸾点头：“我知道了。”
    玄鸾离开了命神，她又去拜访诸神，只得到了宴光和陆华周围的黑线为何去除不掉的原因，但是，没有得到一点解决办法。
    连神明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唯有一条路，有可能解决。
    那就是：得证大道。
    玄鸾于是走上了得证大道的路，逆运血脉的确是强大无比，她很快就找到了敲门砖，飞往了寰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