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她的心愿

    万野夕死了。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完全失效的解药，愈渐积累的毒素，无法阻止的毒发……
    一切早就注定了。
    苍蓝之花……
    死在剧毒侵蚀下的万野夕，伤口流出的苍蓝色的血液，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伊维忍不住低声哭起来，但她知道，死亡很快也要迎接他们了。从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产生希望了。
    初雨开始变得魂不守舍，每天潜伏回曾经的地方，打探着根本不存在的真解药。
    夜季颜已经不再吃这些解药了，他不再和别人交谈，也不再有任何的行动，只是每天坐在同一个地方，静待死亡的来临。
    所有的解药全部留给了伊维，她的年龄最小，解药还能对她产生效果。
    她能感觉到每一次临近毒发时，体内宛如毒虫穿行的躁动，能感觉到服下解药之后，短暂平息的安宁。
    一切都要结束了。
    明明他们那么努力，从无到有计划了一切，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最后期限之时成功完成。
    他们的学期顺利毕业，他们的计划也顺利毕业了。
    等待他们的，本该是自由才对。
    “我也该走了。”
    那天，夜季颜说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他划开了一道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变成了纯粹的苍蓝色，纯粹、没有任何虚假的、死亡的颜色。
    夜季颜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不想成为一朵花。
    而伊维，连出声阻止的理由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死前的初雨一直呢喃着这句话，她带回了无解之毒的消息，但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剩下伊维孤身一人了。
    还记得在恢复‘自由’的那一天，他们用手里的积蓄买下了一个小房子，当作他们的第一个家，真正的家……他们就是彼此的家人。
    而现在，只剩下伊维孤身一人了。
    她缩在冷清的家中，她的家人都不在了，已经不会有人再回来了。她活在与她无关的世界里，迎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的黎明，静静数着不知何时到来的死期。
    孤独的时候，伊维总能回想起万野夕最后的样子。
    万野夕是太阳，是希望，是最好最温柔最强大的姐姐，当她最先倒下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对不起，对不起……”
    毒素蚕食着全身，肌肤不断裂出新的伤口，流淌出苍蓝色的血，但万野夕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躺在地上，静静地流着泪。
    静静地握着伊维的手。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明明和你约定，要一起活下去，可我却要最先食言了。”
    “对不起，维维……”
    “如果我们……没能活下来就好了。”
    “如果我们……从最初就输掉，就好了。”
    “就不用面对……这么绝望的，结果。”
    “维维……答应我好吗？”万野夕摸着她的脸，眼中的光泽却一点点消失，“你一定要……”
    一定要……什么呢？
    伊维没有等到最后的那段话。
    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她都会回想起这句话，她是那么的想念万野姐姐，死亡或许会让她们团聚，但每当她想要主动结束生命的时候，又会害怕地停下来。
    在苍蓝之花迟迟不绽放的日子里，她一定还有未尽之事。
    一定还有万野姐姐想要做的事。
    而她要实现那个未知的心愿。
    所以。
    一定要……
    一定要……
    复仇？
    一定要，复仇。
    一定要复仇。
    ……
    ……
    ‘伊维’睁开眼。
    明亮的灯光，温暖的房间，身后之人的怀抱是如此柔软又温暖，有力的心跳通过骨骼传达到伊维的耳边。
    但她选择暂时忽视，而是先瞬间确认了周围的安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拿起了纸条。
    时间，就是生命。
    记忆的反噬再次运转，然后不断被抵御反噬的宝石吞噬。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第二行是她写的，没有新的内容。
    没有需要她回答的问题，也没有需要她解决的麻烦。
    “不用心急，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留在这里，让我们……来聊聊天吧。”头上传来了熟悉又温柔的声音。
    伊维仰起头，她正靠在万野夕的怀里，而万野夕正低头对她微笑。
    “……姐姐。”
    她明白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让她有些微微脸红。
    尤其是，自己写下的字条，已经完全被万野夕看到了。
    “嗯。”万野夕应下来，她依旧搂着伊维，随意地聊着天，“你还记得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
    记忆是连贯的，她在召唤之时醒来，又在结束时睡去，沉睡的时间漫长得就像永不黎明的夜，又短暂得仿佛只有一瞬间。
    每一次醒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她的存在。
    “坏伊维问我有什么心愿，我回答了她。”伊维准确地说出了上一次的事。
    万野夕听笑了。
    “坏伊维？为什么这么叫她？”
    “因为她有时候，会在很危险的瞬间换我上场。”
    比如宫殿守卫的那一次。
    “我记仇了。”她说。
    “那你是什么？”万野夕好奇地问，“好伊维吗？”
    “我是打架厉害伊维，不是好伊维。”伊维一脸认真。
    她一点也不好。
    尽管这已经不是她的世界，但她只在乎复仇的结果。
    她对萤又又没有感情，她会因为对方背负了很多反噬的因果，影响了这具身体的状态，而产生杀意。
    因为这最终会让她失去复仇的能力，无法完成万野姐姐最后的愿望……又或许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愿望。
    虽然……在得知萤又又的退场以后，她也没有感到庆幸，只是觉得很遗憾、惋惜。
    总体来说，她很认可二周目伊维的努力，很感谢每个人的努力，复仇对象一个又一个消失，目前似乎只剩下库塔尔家族的人。
    剧毒已解，万野姐姐也还活着，此刻就在她的身边。
    「你有什么心愿吗？」
    她的心愿是复仇。
    但比起复仇，她似乎更想见到万野姐姐。
    “在我看来，你也是很好的伊维。你非常、非常重要，你提供的信息帮了我们大忙，多亏有你，我们的命运才能改变。”万野夕认真地道谢，“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在。”
    伊维轻笑了下，躺在了万野夕的腿上。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定定地望着万野夕。
    “嗯，你问。”
    来自世界之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如果，我们没能解毒成功，你马上就要死掉了，你会……”伊维眼中泛起泪光，“对我说什么呢？”
    万野夕微微一愣，她随后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笑容，替伊维盖住了那双想要流泪的眼睛。
    “我大概，会向你道歉吧。”
    “没能一起活下去，没能早点发现剧毒的真相，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我希望你能顺利活下去，但如果死亡已经注定，我希望，你在死亡到来之前，一定要……”
    “坚强。”
    伊维身形一僵。
    “你一定要坚强、快乐。”
    “哈哈…虽然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
    “但我希望，你不要被绝望打败，不要在悲伤和孤独中死去。”
    “不要像我一样……只剩下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