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尘缘了，请仙长带我走

    大年初一早上。
    江水村家家户户放鞭炮、互相拜年。
    热闹是他们的和陈迹无关。
    他从燃尽的火堆旁醒来。
    幸亏他在一人深的坑底这才不会被冷风吹。
    取来泾河水胡乱的洗了把脸。
    然后取出来麸子饼吃掉了剩余的三分之一。
    即便是白天外面的矿坑也太冷了。
    他重新点燃火堆给自己取暖。
    一个人抱着腿默默地坐在火堆旁。
    听村子里此起彼伏的拜年声和孩子们快乐的放鞭炮的声音。
    还有狗子们快乐的叫声。
    我在叔叔婶婶家里还不如一条狗。
    此刻陈迹孤独的坐在在湿寒的玉矿坑里头埋在双腿之间。
    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只有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陪伴着他。
    “再忍忍，等我再挖出一块昨夜那种好玉我就自立门户！”
    “再也不过这种寄人篱下，猪狗不如的生活。”
    “把那些玉石去城里卖掉，买田、种地、娶婆娘、生儿子，不枉我活一遭。”
    从小成为无人疼的孤儿让陈迹早熟。
    他心智坚定、比同龄人要聪慧的多。
    陈迹对于未来他有着清晰的规划。
    甚至早就打听好了去城里卖玉石的价格要比玉石贩子来村里收的价格高不少。
    看似人畜无害。
    实则心有沟壑。
    就在陈迹拿着镐头继续挖石头的时候。
    却听到上面有人喊他：
    “陈迹，快回村！”
    “仙人来收徒弟，你的好事来了！”
    上面那人正是陈迹的那胆小如鼠的叔叔。
    我的好事？
    陈迹一听首先不信。
    仙人来了？
    陈迹又心动了。
    江水村代代相传。
    在二百多年前江水村有一个灵童被名为“七星门”的仙门选中入仙门修行。
    据说早已经习得飞天遁地的大本领。
    这位从江水村走出去的灵童成名后不忘村子。
    每隔四十年七星门收徒都会安排门下弟子来江水村看看有没有十五岁以下的孩童符合条件。
    一旦符合条件被七星门选走。
    就会立即奖励那孩童的家庭一千两白银。
    是奖励。
    也是断舍离。
    入了七星门从此仙凡两隔与父母兄弟再无相见之日。
    “我叔叔这么急匆匆的来寻我，一定是婶婶贪图那一千两白银。”
    “如果我能被选中，我叔叔婶婶则会摇身一变成为江水村的地主。”
    “但对我来说这是一次机会，万一我被选中了呢？”
    陈迹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念头。
    这才收拾了东西跟着他叔叔回到了村子。
    叔叔和陈迹一前一后走着。
    亲叔侄两个一路竟无话。
    江水村的祠堂外围满了翘首期盼的大人。
    村子里所有十岁到十五岁的孩童都被聚集在祠堂里。
    里正看到陈迹和他叔叔来了。
    向着他们招手。
    “快点，就等陈迹了。人齐了，仙长就可以测试娃儿们有没有灵根了。”
    大人们看着背着背篓、满脸灰尘的陈迹顿时一愣。
    “大年初一还让小娃娃去挖玉，真是心狠。”
    “哼，看陈迹这样子应该是除夕夜就被撵出去了，哎，那个狠心婆娘真是狠。”
    村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陈迹的叔叔听了红了脸低头不语。
    却猛听到一声河东狮吼。
    “再乱嚼舌根子，老娘撕烂你们的嘴！”
    “陈迹从小是我给住、我给吃的才长这么大，他吃过你们一粒米了吗？”
    陈迹婶婶掐着腰指着那些说话的人大骂。
    大家都知道陈迹婶婶的德性自然没人和她多叨叨。
    “来，陈迹，进来。”
    里正招手让陈迹进入祠堂。
    祠堂里早就聚集了十六个孩童其中包括陈迹的堂弟陈乘龙。
    看到陈迹进来，陈乘龙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铛！”
    一声锣响。
    众人肃静。
    里正低头哈腰的陪着一个中年男子从祠堂中走出来。
    “秦仙长，江水村符合条件的娃娃都到齐了。让仙长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里正指了指下方十六个孩童赔笑说道。
    在仙长面前众人如披着衣服的蝼蚁一般弱小。
    那秦仙长身穿一身青色道袍。
    道袍的衣襟上绣着七星。
    整个人纤尘不染，仙气飘飘。
    就如从天上下来的一样。
    往那里一站笑着看了一眼祠堂外的村民便皱眉收回了目光。
    祠堂外等消息的那些泥腿子村民们顿时自惭形秽的低下头来。
    “老夫来自七星门，受陈峰主之命每隔四十年来江水村收徒。”
    他扫了一眼下面的十六个孩童看不出表情来。
    “从第一个开始，逐一上前，滴血在老夫手中的这个光球上。”
    秦仙长随手取出来一个氤氲着奇特气息的光球。
    示意第一个孩童上前。
    那个小女孩明显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上前。
    秦仙长也不催促笑着等待。
    外面那女孩的母亲催促道：
    “囡囡，别怕！”
    那叫囡囡的小女孩听了母亲的话这才来到光球前伸出手来。
    秦仙长手中银针闪电般将其手指刺破。
    啪嗒。
    一滴血滴在光球上。
    那血被光球吸收很快就消失不见。
    但光球却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灵根。下一位。”
    秦仙长的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倒像是公事公办一样。
    小女孩的母亲听了脸上大失所望。
    第二个小男孩上前滴血在光球上。
    “没有灵根，下一位。”
    在孩童父母的失望中。
    在其他看热闹村民的幸灾乐祸中前八个孩童全都没有灵根。
    第九个轮到了陈迹的堂弟陈乘龙。
    这家伙倒是一点不怕生。
    上前刺破手指滴血在光球上。
    外面陈迹的婶婶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光球。
    “没有灵根。下一位。”
    陈迹的婶婶听了如泄了气的皮球。
    “哎，一千两银子没了！”
    她喃喃自语道。
    周围的人幸灾乐祸的反讽：
    “你们家乘龙不行，不还有个陈迹吗？”
    婶婶听了眼睛一瞪，扫了一眼排在最后一个低头踢着石头的陈迹。
    冷道：“就凭他！我家乘龙没有灵根，他更不可能测出灵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门都没有！”
    周围村民却没人搭话。
    祠堂的里正此刻已经冒汗了。
    上一个四十年他还是二十岁左右。
    当时七星门来测试村里孩童们的灵根也是一个也没有。
    陈家老祖在七星门已经到了峰主级别。
    如今村子的后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哎。
    孩童们一个接一个上前滴血测试。
    结果一个都没有测出灵根的。
    只剩下陈迹一人了。
    “仙长，这是最后一个了。”
    里正擦着汗。
    就连他也不相信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陈迹会有灵根。
    这一个四十年难道又要全军覆没？
    秦仙长点点头看向陈迹。
    陈迹坦然向前，滴血在那光球之上。
    嗡！
    光球第一次发出光芒来。
    “啊？！”
    祠堂外的村民们纷纷惊呼。
    最夸张的莫过于陈迹的婶婶。
    看到光芒先是脸上难看到了极点。
    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咧开大嘴露出黄牙笑起来。
    光球上发出五种光彩很快就消失不见。
    众人纷纷看向秦仙长。
    秦仙长笑道：
    “恭喜里正，村子里终于出了个有灵根的。”
    “五灵根，可入我七星门外门修炼。这孩子的父母何在？上前领银。”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
    陈迹的叔叔婶婶进入祠堂“噗通”跪在秦仙长面前。
    “陈迹父母早亡，是我们将他养大。”
    秦仙长看向里正。
    里正点头道：“仙长，确实如此。”
    秦仙长听了点头，大袖一甩。
    在陈迹的叔叔婶婶前出现了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啊！”
    村民们何曾见过这么多银子。
    忍不住发出惊呼。
    “真给啊！”
    陈迹的婶婶看着眼前的银子立即让旁边的叔叔脱下来外套。
    用外套兜了匆忙就要回家藏银子。
    却猛听到陈迹说道：
    “且慢！”
    “我陈迹有话要说。”
    正想要回家藏银的婶婶听到陈迹的话立即就爆发。
    敢命令我？！
    “你这个……”
    却被里正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她猛地警醒。
    陈迹测出灵根要进入七星门修炼成为高高在上的仙人了。
    我可不能得罪他。
    婶婶和叔叔立即转身尴尬的看着陈迹。
    陈迹先对着秦仙长鞠躬。
    问道：
    “仙长，我入七星门，可有冬天避雪、雨天躲雨之地？”
    秦仙长听了终于第一次露出笑容。
    点头道：“外门弟子有属于自己的院落，比这祠堂还要好得多。”
    “仙长，我入七星门，可能吃饱、穿暖？”
    陈迹又问。
    秦仙长再次笑道：
    “吃喝住等一应日常用度，全部由七星门免费提供。山珍海味，也是寻常。”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陈迹终于松了口气。
    这十二年来他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寄人篱下。
    他做梦都想着有自己的家。
    却见陈迹转身对着他叔叔和婶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一跪，感谢叔叔婶婶收留我，给我片瓦遮头、给我一口吃的。”
    “我测出灵根，仙门奖励一千两白银给叔叔婶婶，这算是偿还了你们收留我的恩情。”
    “这一跪，我陈迹与二位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关联！”
    陈迹对着目瞪口呆的叔叔婶婶磕了一个头。
    站起身来再也不看他们一眼。
    少年老成的陈迹憋了十二年的委屈这一刻终于全部释放出来。
    他再也不会和婶婶一家有任何关系。
    “仙长，陈迹尘缘已了，再无牵挂，请仙长带我走！”
    请仙长带我走！
    我陈迹再也不想在这个伤心的村子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
    如今机会来了。
    我陈迹就是死也要死在七星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