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勇猛

    “南无释迦摩尼佛，这位古道子的勇猛当真是古来罕见。”
    金蝉子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口吐一句佛号。
    三川郡守李由则是眸光颤动，仿佛前方的那位白发青年早已不是曾经他眼中那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了。
    他一言不发，微妙的情绪变化却没能逃过身旁古战车上那人的感应。
    “此前听由儿你讲过，多年前此子便与你相识，出自那南沧古国？”
    古战车上传出一道声音。
    “是。”
    李由轻轻颔首，神色有些复杂，“说来惭愧，昔年初识，这位道子不过南沧古国的一方小神，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多年过去，孩儿恐怕已不是这位道子的对手。”
    说出这番话时，他言语中充满了感慨。
    谁能想到，南沧古国这样的一隅之地，竟然能够走出一位绝世奇才？
    今日古夜与褒姒一战，无论胜负，只要不死，定能震动整个九天十地，乃至载入史册也不为过。
    试问从古至今，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几个未成帝者能独对一位成帝者而不死？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一场对决不过刚刚开始，这位年轻道子不知还有多少底牌没使出来。
    “观此子的气息，已到了圆满无漏之境，恐怕也很快就要渡劫成帝了。”
    说到这里，古战车上的声音顿了顿。
    他又叹息道：“其实，以由儿你的天资早该成帝了，若非太古末年一战，我大秦失利，迫使你沉睡多年，苏醒后又因陛下之命，令你转世人间，伺机重启阴界门户，也不会耽搁你这么长的时间。”
    “大秦待父亲与孩儿不薄，孩儿能为大秦效命，乃是陛下亲赐的荣幸，怎可言耽搁二字？”
    李由回道：“再者说，孩儿志向未死，终有成帝之日。”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透露着一股自信。
    “哈哈……有此志向便好。”
    古战车上传出一道欣慰的笑声，“此番共工大劫过后，成帝潮来袭，由儿于此期间成帝，也算给我大秦多争来一道席位。”
    “回望太古末年那场成帝潮，前后约有过半甲子数的新晋成帝者，再加上老牌成帝者，共铸成一场百帝相争的辉煌大世。”
    笑声中带着向往和期盼，“盛世即乱世，成帝潮亦是陨帝潮，那场大世当中陨落的成帝者不知几何，活下来的无一例外成为了帝境中的佼佼者，更有如三教祖师那般的存在，希望由儿你也能乘此机会崛起。”
    “一定！”
    李由干脆利落地回了这么两个字。
    铿！
    战场中又是一声巨响传出，震动众人的神经。
    李氏父子短短交谈几句话的时间，古夜和褒姒便已经对轰了上百个回合，并在这一刻拉开了彼此间的身位。
    褒姒站在高空的一端，单手持剑，白衣飘飘，依旧是那般超凡脱俗的模样。
    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大周宠妃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冰冷中多出了一丝阴郁。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一位成帝者居然拿不下一位未成帝的小辈。
    而这位成帝者，恰恰是她自己。
    “你的确要比本宫想象中还要强大许多。”
    沉默许久之后，褒姒终于开口了。
    她很少称赞他人，并非吝啬，而是性格使然。
    昔日的一只蝼蚁，已然成长到能与她平视的地步了。
    “前辈的剑道也是好生了得。”
    古夜屹立于高空的另一端，身上的应龙帝甲早已显现出来，散发出璀璨的金光，耀眼夺目，与那对炽金色双瞳遥相呼应。
    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手上的重楼大戟，发现戟身上有浅浅的印痕一闪而过。
    虽然很快就自主修复了，但重楼大戟出现印痕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古夜承受的压力不小，重楼大戟同样如此。
    昔日蛮族小天尊手上的那柄天刀也是至强帝兵，但碍于持有者本身的实力，无法发挥出至强帝兵的全部威能。
    今日的褒姒，算是让古夜见识到了一件至强帝兵真正的可怕之处。
    帝道领域，不单是成帝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悬殊，帝兵也是如此。
    “寻常的古帝兵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随着实力的增长，面对的敌手也越来越强大，陪伴多年的重楼大戟让古夜逐渐有种乏力的感觉。
    他心底暗自打定主意。
    来日成帝，定要看看有没有法子将这重楼大戟的品阶再向上提升一番，又或者重新铸造祭炼出一柄更强大的帝兵。
    歘！
    也就在这时，褒姒手上又有了动作。
    这一次，她脚步没有移动，只是抬手朝着前方隔空斩出一剑。
    刹那间。
    一道剑光席卷而出，雪白如银瀑，壮阔如天河，声音浩大宛若天雷滚滚。
    轰隆隆……
    这一剑不再是单纯以蛮力和速度作为依仗，蕴藏了一位女帝的道和法。
    古夜的视角中，整个天地仿佛都被这一道浩大的剑光填满。
    剑光中又似藏纳着三千小世界，光影联翩，闪闪烁烁。
    每一个小世界都演绎着一幅幅众生相，悲哀喜乐，尽在其中。
    红尘人世。
    红尘大道的本意便是人世间的沧桑大道，非久经红尘而不能悟，非久历人世沧桑而不能成，因此又被称之为人间道。
    这三千座小世界便是这位大周宠妃对人世红尘的感悟，再与剑道融会贯通，方有这一式惊艳世人的剑术。
    昔年古夜飞升神界之时，面对的正是同样的一剑。
    “昔日一剑，今日一剑，今非昔比，这还是那一剑，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面对着如若天倾的一剑，古夜目光炯炯。
    众人充满紧张的注视下，他竟是收起了赖以傍身的重楼大戟。
    轰！
    下一刻，剑光呼啸而过。
    古夜整个身躯如烟尘般消散。
    呜呜呜！！！
    再下一刻，天地间忽的风声大作。
    岁月的力量逆转而来。
    烛帝三式！
    身化岁月！
    岁月的力量如狂风一般怒嚎。
    浩大似江河的剑光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一座座小世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灭。
    这一幕给人一种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从繁华至凋零的大梦，顷刻间沧海化作桑田，大好山河满目疮痍。
    “太古烛帝烛九阴所创的禁术么？”
    有人认出这一式禁术，声音来自那架古战车。
    烛九阴陨落在上古末年那场龙佛大战，李斯当然是见过他的，也曾有幸亲眼见识过他施展这一式身化岁月。
    依稀记得那一日，还是在太古末年亡秦一战，天皇天的一处战场，九阴大帝一怒，身躯演化无形岁月，如风荡过那片战场，万千星域刹那间归于死寂，冲杀了不知多少三教子弟。
    原以为随着九阴大帝的逝去，这门禁术也将绝代，失传于世，不曾想还有再见的一日。
    “当真如太古烛帝再现啊！”
    见此一幕，如见旧人，古战车上的人忍不住感慨一声。
    “太古烛帝也只是掌握了时间道则而已，眼前这位烛帝传人同时掌握了时间和空间，超越前代指日可待……”
    金蝉子听到了那声感慨，附和一声。
    说着说着，他又似乎感觉说的有些不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他已经超越了太古烛帝，利用时空道则将这门禁术进一步升华，只是他还未成帝，否则今日那位女施主凶矣。”
    这无疑是一句极高的评价，但却没有人认为这句话是在捧杀那位烛帝传人。
    因为，此时此刻，那位大周宠妃的处境的确不容乐观。
    岁月的风粉碎了那一式惊艳绝世的剑招，也湮灭了那三千座红尘小世界的万物众生。
    时空道则的力量作用在风吹过的区域，将整片区域的时间流逝提升至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瞬息如过百千万年。
    在这股力量面前，沧海都要化作桑田，美人都要化作枯骨。
    转眼间。
    褒姒的容貌便变得无比苍老，犹如一朵娇艳的花于风中枯萎，青丝作白发，玉指化老葱。
    远远望去，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行将就木的干尸，哪里看得出来半点独属于大周第一祸水的绝代风华。
    这一幕俨然是极具冲击力的。
    许多人见状都张大了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是一种何等的力量，居然眨眼间便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变成这般模样，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千万岁。
    这还是一位女帝，倘若换作那些未成帝者，怕是早已化作了齑尘，随风飘散去了。
    “太古烛帝自创的帝禁么……早有耳闻了……倘若凭借这一式就想杀了本宫的话，那就得让你失望了。”
    褒姒声音嘶哑，颤颤巍巍，像是连说话都极费力气。
    她缓缓抬起手，一缕白发飘落至干瘪腐朽的手掌之上。
    她目光颤动，盯着掌心好一会儿，而后慢慢闭上双眸，手掌也在下一刻猛地紧握。
    轰！
    霎时间，一股强大的生命力自她体内深处喷涌出来，如久旱逢甘霖，身躯迎来了新生，苍老不再，腐朽褪去，冰肌玉骨再现，稀松的白发回归乌黑发亮，茂密而又旺盛。
    “这便是一位成帝者的生命力么……”
    天地间呼啸不断的风声停落，一道略带惋惜的呢喃声响起。
    一个白发青年现身，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
    成帝者终究是成帝者，生命力太过强盛，哪怕瞬息过去十万年百万年，仅仅只能让他们的容貌变得苍老而已，无法撼动根基。
    “你说的不错，以我现在的修为，单凭一式帝禁，想杀了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好歹是让你付出了一些代价，吃了一些苦头，不是么？”
    古夜忽的一笑，很快便从失落中走了出来。
    这一式身化岁月，并非毫无建树，至少偷走了不少时间。
    时间对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踏入神道领域，点燃神火的修行者，并无严苛的寿元一说，每渡过一场神火衰劫，便能延长一截可观的寿元。
    这是天道的规则。
    无人能够逃脱神火衰劫的魔咒，大帝也不行。
    历经这一式身化岁月的摧残后，属于这位大周宠妃的下一场神火衰劫恐怕会加快到来。
    对此。
    褒姒选择了沉默。
    她明白古夜话中的意思，无法反驳。
    踏入帝境之后，神火的衰竭速度会变得极慢，每一场神火衰劫间隔的时间也相当漫长。
    但帝道领域的存在，比神道领域的修行者更加畏惧神火衰劫的降临。
    如同眼前的这场帝劫一样，每一场神火衰劫的凶险程度都是节节攀升的。
    像她这种太古时代的成帝者，已经渡过了不知多少场神火衰劫，劫数的力量已经成长到一种足以让大帝都称之为恐怖的程度。
    也正因为如此，包括她在内的古老大帝们往往会经常性地选择长时间的沉睡，以此来延缓神火的衰败。
    烛九阴所创的身化岁月，能够大幅加快时间的流速，作用于对手的身上，相当于自己的寿命被盗走了一截。
    即使无法直接杀死对手，也能让对方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是最让人忌惮和头疼的地方。
    这也让这门帝禁成为了时间一道古来最富凶名的禁术，没有之一。
    嚓！
    片刻的沉默过后，褒姒又是一剑杀来，直接以刺耳的剑鸣声作为回应。
    身化岁月对她的消耗太大，她并不想给对方第二次施展的机会。
    这种对时机的严密把控，说明她的态度已经于悄然间发生了转变，真正重视起来，将昔日的这只蝼蚁视为同一个战力高度的对手。
    “吼！！！”
    古夜不惧，迎头冲出，摇身化作一条烛龙，现出了自己的真身。
    巍峨的身躯如山岭逶迤，一眼难以看到尽头。
    轰的一声！
    那龙爪遮天，悍然砸下，好似一方天幕倾斜，无边浮云涌动
    一条奔腾的大河在龙躯背后浮现，环绕龙爪，随之垂下，浩浩荡荡，如同一件幽暗的披风，飘飘摇摇。
    “原始天道！”
    众人侧目。
    那条大河赫然就是传说中的原始天道，在其现世的那一刻，天地间响起一阵洪音，像是在与之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