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吃什么？

    那个小哥虽然看起来很急，但是又急得有点游刃有余。
    一看就是那种，天天踩点上班，每天都在迟到线上蹦迪。
    但是，偏偏又能成功打卡，每月拿满全勤奖的人。
    当然，偶尔也会马有失蹄，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你瞅他的反应，一看绿灯在闪了。
    那小哥没有立刻冲刺过马路，而是用镜片后的小眼睛，快速扫描了一下几个早餐摊点。
    分析出萧岚这里人最少，他立即冲了上来。
    距离两米开外，他就开始喊：
    “老板，我买四个肉包！”
    一边喊一边掏出手机对准付款码扫，真真做到了分秒必争。
    萧岚这种慢性子的人，都被他的紧迫感传染，取出包子的速度都变快了。
    “10块一个，一起40元。”
    “啊？”
    小哥脑内的cpu突然卡了一下。
    他的手都已经按下了数字8，准备指纹付款了。
    可是萧岚的这个报价，属实超出他的意料。
    根据他常年买早餐的经验，肉包2块一个，买四个就是8块钱。
    各个早餐摊点都是批发的包子。
    说不定进货的地方都是同一家，定价当然也一样。
    所以他问都不问，直接付款，哪里知道，萧岚一个包子就10元。
    这就打乱他的节奏了。
    不会是看他这么急，趁机讹他一笔吧？
    小哥很想停下来质疑定价。
    或者不要了，赶紧换一家买。
    可是他没时间了。
    他的时间安排一向是细化到每分每秒的，不买的话，今天上午就得饿肚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认认真真看了萧岚一眼。
    记住这张脸，以后再也不来这个摊主这里买。
    随后小哥立即做下决断。
    手指头飞快删去8，输入40，然后指纹支付。
    脑子里这般百转千回，其实思考时间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致富宝到……”
    语音播报都没喊完，小哥已经一把抢过萧岚手中的包子，撒丫子溜了。
    “……账40元。”
    语音报账完毕的时候，那个背着双肩包的小哥，也恰好过了马路。
    在他过后，人形绿灯闪了三下，陡然变红。
    时间掐得刚刚好。
    看似剩得不多，其实还有余地。
    就连萧岚和李阿四都忍不住望着他的背影感叹：
    “这一跑，得是多少年的功力啊……”
    “怕不是从幼儿园就开始练的童子功，才这么会踩点……”
    ……
    三十分钟后。
    秦高杰卡着最后15秒打上卡，成功坐到工位上。
    喘了一会儿粗气，他才将后背的双肩包放下来，里面装着他的电脑。
    还有他在黑心商贩那里买的四个肉包。
    所谓“黑心商贩”，指的就是萧岚。
    而秦高杰就是那位踩点王者·双肩包小哥·被迫花40买包子的冤大头。
    刚才他在地铁上，已经在心里辱骂了“黑心商贩”很久了。
    平时他的早餐预算只有8块，今天一下子翻了5倍不止。
    这摊主怎么敢的啊，包子卖10块一个。
    10块钱都能买两碗粉了。
    从他日常上下班背着电脑就知道，秦高杰的职业是程序员。
    即使在这个三线城市，程序员也是比较高薪的工作。
    他有钱，他的消费理念是，他可以买贵的，但不能买贵了。
    被人坑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仿佛被人当成冤大头。
    所以掏出这4个被压扁的包子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
    身旁的女同事小橙，看到他满头大汗那样，忍不住说：
    “你但凡每天早个五分钟，也不至于这么赶啊。”
    秦高杰：“你懂什么，我这叫与时间赛跑。”
    小橙都无语了：“大哥，小学那篇《与时间赛跑》的课文，是让你珍惜时间。”
    “不是让你有时间的时候使劲浪，浪到没时间快迟到了就玩命踩点。”
    秦高杰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不听劝：
    “你管我，反正我已经连续拿了半年全勤奖了，至于你，哼哼。”
    小橙被戳到痛处，气得跳起来踢他的膝盖。
    除此以外也拿他没办法。
    “赶紧吃早餐吧你就，天天上班时间吃早餐，别被组长抓包了。”
    秦高杰依然稳如老狗：
    “没事，组长不需要打卡，他每天都迟到半个小时以上，足够我吃完早餐又散去味道。”
    说着他慢悠悠解开塑料袋的结。
    一边打开邮箱看邮件，一边将包子塞进嘴里。
    按照他平常的习惯，吃4个包子，3分钟绰绰有余。
    可当他咬下第一口的那一刻，他感觉被啃的不是包子肉馅，而是他的脑子。
    很难形容他吃到的是什么味道，只觉得突然间大脑一片空白。
    或者说，灵台一片清明。
    他好像陷入某种很空灵专注的状态。
    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口中的肉包上。
    这个包子，由于他的粗暴存放，已经被压扁了。
    可这竟然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味。
    或许已经影响了，但是对他而言，依然是此生未尝过的美味。
    遭受挤压后的包子面皮，失去了一部分的弹力。
    但是正是因为挤扁了，使得牙齿可以无视面皮的阻挠，直接吃到中间的肉馅。
    那一口突如其来的鲜味，毫无缓冲的时间，简直要将他的魂都轰飞。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吃什么？
    这味道……太太太太太鲜了……
    等等，为什么我会说鲜？什么是鲜味？
    从前秦高杰的脑子里，完全不会去思考跟食物有关的东西。
    有东西吃，吃就完事。
    他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好养活，有时候酱油拌饭，也能凑合活一天。
    而手中的肉包，却突然将他拽入这种思考当中。
    甚至隐隐要上升哲学的高度。
    人们知道，山珍与海味之中鲜味最浓。
    却又难以准确形容，到底什么是鲜味。
    只知道，这是一种复杂、奇妙而丰富的味道。
    科学家试图把鲜味提取出来，最终也只是从海带里，搞出了一种名叫味精的东西……
    味精确实是伟大的发现。
    可此刻秦高杰非常确定，
    跟真正的鲜味相比，味精完全是片面的复刻，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没有任何调味品，可以复刻出这个肉包的鲜美！
    没！有！
    不服来辩！
    秦高杰一边吮吸着包子的肉汁，一边陷入哲学的思辨当中。
    这包子的味道太高级、太丰富了！
    他浅薄的人生里，从未出现过相似的模板！
    他也完全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谁能复刻出这种味道！
    这是神之手创造出来的美食吧！
    这样的美食才卖10块钱一个，他之前居然嫌贵。
    简直是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