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陈年旧事

    项海澜的里弄生产小组很快运转开来。
    大批染好的布料从郊县古镇运到城里，项海澜先裁剪出样衣，按照后世的流行尺码，男女裤装分别做了四个型号。
    只做喇叭腿牛仔裤，不做上衣，裤子简便易做，只要销量上来，利于高效积攒第一桶金。
    她找的这两个帮手还真找对了，刘冠华主抓生产质量，踩缝纫机的阿姨们谁敢偷奸耍滑，把线跑歪了，都会被她铁面无私地挑出来返工。
    王芳是个优秀的推销人才，拿着样衣跟服装市场租铺子的摊贩推销牛仔裤。
    市场还没正式开张，摊贩们也在发愁货品，有主动找上门的供货商，虽然卖的喇叭裤怪里怪气的，还是有不少见过世面的人在粤省见过这种舶来品裤装。
    有好些人被王芳说动，都答应会进一些货先卖着试试。
    乔小乔放假在家没意思，也来凑热闹，这家伙竟对采缝机来了兴趣，不当管理人才，跟阿姨们一起埋头做牛仔裤。
    别说，学得挺快，做出来的裤子质量还挺不错的。
    “我竟然有做衣服的天赋，我还穿了那么多年三八服，我也太冤了。”点亮技能的乔小乔开始嫌弃自己以前的老土穿着。
    室友把活都接了，小项乐得当甩手掌柜，还有闲工夫回家做腊肠。
    金廉诚蹲了十年监狱，啥好东西都没吃着，重获自由后，人特别馋，每天变着法地列菜单。
    偏他被苛待狠了，口味也变了，以前喜食清淡，现在更爱项海澜做的稍稍偏重口的东北菜。
    一入冬，早早定了一头肥猪，杀完把肉拿回家，让项海澜灌腊肠。
    小项和小金回沪市后，跟顾建明第一次见面的那处位于静安的花园洋房，被政府占用成了内部招待所。老乔上台后，第一时间让人把房子清退，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金家。
    改成招待所后，这栋占地庞大的花园洋房有幸逃掉了被破坏的命运，稍稍整修一下就能住人。
    让年伟伦算了良辰吉日，三个人从思源路25号搬回了静安法租界的豪宅。
    新家占地广大，光是主楼的建筑就有十个卧室，还有一栋副楼和玻璃花房，附属的车库等设备用房。
    房前草坪开阔舒朗，这个季节正是腊梅盛放的时节，楼前数棵火红花树开得既喜庆又热闹。
    跟奢华典雅的花园洋房十分不搭的是，三个不那么高雅的人正在分解一头猪，小金剁骨头，小项切猪肉，老金站着指挥。
    “海澜，我弄了辣椒面，咱们今年灌川味香肠，阿熠，挑净排剁小块，再灌点排骨香肠。”
    漂亮的西式洋房挂满了中式腊肠，项海澜光想象就有些辣眼睛，倒是够接地气的。
    不孝子看他爹光动嘴不动手，给安排活计，“你去把肠衣洗了。”
    老金捏着鼻子走开了，“我肠胃弱，闻不了怪味道，阿熠，还是你来洗吧。”
    吃辣味香肠他肠胃就不弱了。
    趁他躲回楼里看材料，项海澜把带味的肠衣收起来，又把绿皮火车里处理好的肠衣拿出来。现在还是落后，没办法做到机器处理肠衣。
    “别麻烦了，用现成的，你爸要是问起来，你负责解释啊。”小项嘴硬，跟室友说男人是脚蹬子，让金小狗干活她又舍不得了。
    “他早就怀疑了，但他不会问的。”知子莫若父，父亲遭了劫难虽然性格变了好多，但城府在那，他不信事后他没有复盘小裁缝那天对抗地雷的所作所为，肯定早就怀疑上了，但他从来没问过一句。
    小项想想也是，跟她父母一样，虽然她平时很少用空间的东西，但相处久了，细心观察不是一点问题发现不了，可老项和母亲愣是一句都没问过。
    “我们还是命好。”小项跟小金感叹。
    “厨房有温水，你去把肠衣上的盐冲干净，我来切肉。”南方湿冷，跟北方的干冷不一样，这是小裁缝在南方过的第一个冬，金熠不想她在外面挨冻。
    抢过项海澜手里的刀，赶她进屋。
    项海澜笑笑接受了他的好意。冷不丁住进豪华大房子，说实在的心里还有点不适应，该感谢金小狗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永远说得少做得多，人设稳定。
    在宠辱不惊这块，她要跟他好好学学。
    小金切肉比项海澜还专业，整整两大盆肉，两个小时就全部搞定，项海澜把提前炒好的花椒等调味料碾碎，还有白酒，盐，糖，辣椒粉按照比例调和进肉里，拌匀腌制。
    等金廉诚想起来下楼帮忙灌香肠，俩孩子已经全部弄好，腊肠被分割成一截一截，绑在通风背阴的地方晾干。
    金老板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中午还是主吃猪肉，做地道的本帮菜，葱烧大排，红烧排骨，再来一盘素炒鸡毛菜，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还有项家从东北寄来的今年新下来的大米，好米配好肉，老金心情好，还跟儿子喝了两杯老酒。
    “现在家里就咱们三个喘气的，我反而觉得比以前几十号人的大家族更像个家了。”金廉诚喝了酒，话格外多一些。
    说到家族成员，老大金廉良一家被金廉诚用了雷霆手段吓住了，不敢跑来撒野，小金两位回城的堂哥据说对房子分配有怨言，跟金廉诚闹得有些不愉快，也不登门了。
    这些金家的内部纠纷，金熠很少跟项海澜说，没必要让她跟着烦心。
    不过小项还记得一人，“金叔叔，金熠的姑姑什么时候回城？”
    现在政策松绑，插队的知青想要回城只要城里有地方接收，当地都会放行，金廉慧并没有申请回城，还待在闽省山区不愿回到伤心地。
    想到唯一的妹妹，金廉诚皱了眉头，“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廉慧太骄傲了，调整不过来，再给她一点时间，想通了她就回来了。”
    他很疼爱这个妹妹，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心里不是不担心。
    担心也没办法，心结需要自己解，别人帮不上忙。
    项海澜问过就放下了，三人各自有事要忙。小项忙着备货，等待露天服装市场开业。金家父子接了个旧建筑改造工程练手，帮某机关把旧式大楼改造成居住用房。
    在服装市场开业前两天，项大诚和王春花带着爱国和爱民提前一个月来沪市过年了。
    小金开着家里新买的红旗车去火车站接人。
    没见到人，先看到小山一样的行李，小项笑了，家里后山遭了殃，老项光松子就带了两麻袋，更别提其他山货了。后备箱装不下，小金给绑到了车顶。
    老项和王春花想女儿想得不行，俩小孩想老姑和沪市的好吃的也想得不行，全家人搂成一团，又蹦又跳。连王春花都不矜持了，笑得合不拢嘴。
    项大诚不改幽默本色，仰着脑袋看火车站的大钟，“来到大城市，有点迷茫。”
    比他更迷茫的人也有，金熠弄好了老项两口子带来的东西，刚想招呼大家上车就看到了熟面孔，“嬢嬢，侬回来啦？”
    没想到金熠的姑姑也在同一天回了城。
    一桩陈年旧事也就此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