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聚首同谋

    桃花寨主堂。
    莫三思与叶染衣剑拔弩张，正要动手。
    门外一人忽然跌跌撞撞跑来，大喊道：“当家的！几位当家的！不好了，有人要闯寨！”
    可等他见着屋里几人，俱是握着兵器，正要过招。那人身子抖了几抖：
    “当家的，这......”
    厉方虬忍着痛意，大声喝道：“说！”
    这种关头，还有人闯寨，真是乱作一团！
    “只他一个，带了个小娘们。门口的弟兄本是看他对上咱们的暗号，这才将他放进来。谁知他一进来，就说要见几位当家的，可弟兄们哪敢让他无名之徒扰了当家的清净。也不知那娘们哪句话与弟兄们不对付，他就要带人硬闯，伤了咱们许多弟兄。如今，正是要杀上来啦！”
    “混账东西！”公孙虎火气十足，此时已经拍案大骂，“你们这么多人，就拦不住他一个？”
    “二，二当家的......”那人苦着脸，“拦不住啊！那人身手太厉害，弟兄们倒的倒，伤的伤......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几位，不如我等先谈谈？”叶染衣笑了笑。他倒是不怕对上这莫三思，不过本就生了变数，若是莫三思再与下面那来者联手，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来得好快！恰好她此时来到这儿，那身边女子，定然是慕灵犀无疑。想必慕灵犀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叶染衣心想，果真不能信她十分。
    “师爷，您看......”这厉方虬也是窝囊，此时竟询问起莫三思。只怪莫三思地位太高，几人说是当家，却皆是遵着他的话行事。
    莫三思正要与叶染衣对招，眼中杀意不减，双目赤红，只消向着来人一瞪，那人登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只听莫三思沉声问道：“那人说的暗号是什么？”
    “啊....？”传信的一愣，莫三思眉毛直竖，他顿时屁滚尿流地磕头道：“师爷饶命，师爷饶命，小的想起来了！他说的是，‘卖凉糕的秋娘子可在此处？’弟兄们想起这暗号也是师爷吩咐过的，便放他进来，哪想到他…….”
    莫三思扬了扬剑，突然抖着身子大笑道：“好哇，好哇！都来了，今日热闹！”
    原来是那小丫头来了！
    他转头看向叶染衣，嘲笑道：“姓叶的，谈就免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
    话说两头，竹门边，夜来挟着慕灵犀，就要往里闯。
    刀剑袭来，她逐一格下，手中剑鞘不停，倒是让她挥得风生水起。只是夜来打得痛快，却苦了这慕灵犀。她本就功夫不高，能傍身的却只有这一身轻功。
    慕灵犀银牙紧咬——这人好生狡猾，竟直接将她双脚束住，此时她无异于脚上戴了镣铐的犯人，没有半点自由就罢了，还要在这刀光剑影中设法自保。她咬了咬唇，左躲右闪，头发散乱。如此不堪，慕灵犀心底逐渐生出一股恼意，嗔道：
    “景大侠，妾身究竟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样作弄妾身？”
    夜来挥剑一笑，风华自盛。
    “慕姑娘，你不知我是谁么？”
    慕灵犀恼怒：“管你是哪个，先放开我！”说话间，对方一斧劈来，慕灵犀狼狈地弯下腰躲了过去。
    夜来一剑将那人打晕，面上有些惊讶：“你当真不知？那就怪了，他们明知是我，还派你来招惹我，岂不是让你自寻死路？”
    这话不假，可那慕灵犀也没有蠢到极点，登时反驳：“姓景的，你不要想挑拨！我还没傻。听到没有？！快点放开我！！！”
    夜来“呵”了一声，突然沉声说了句：“小心。”便一把将对方的衣袖拉了过来。
    慕灵犀无法，脚上被困，只得向她跌过来。夜来将对方腰肢一揽，慕灵犀双颊绯红，一句“不要脸”的嗔怒还未出口，那大刀却堪堪擦过她的鼻尖，将她吓了一身冷汗。
    夜来一掌轻巧托起她的后背，又让她好好站了回来，此时腾出空档，这才一掌将那大刀主人劈昏了去，“啪嗒！”一声，长刀坠落在慕灵犀的脚边。
    “你......”慕灵犀面上惊魂未定，残红未消，刚想说点什么，只见那正堂门一开，里面传出一句洪亮的断喝：“三思在此，莫要动手！”
    两边都停了下来望向来者。
    一披着斗篷的黑衣男人走了出来。
    “莫前辈？”夜来蹙眉。这人，她倒是一时没能认出来。因着对方包得严实，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不过他那手上握着的剑却是相当眼熟。
    “哈哈哈哈哈，正是在下！姑....朋友，无缘山一别，真是久违了啊！”莫三思哈哈一笑，正想说“姑娘”，一看夜来一身男人装束，于是也不点破，只说“朋友”。
    夜来点头致意。两人毕竟算是无缘山上过命的交情，自山崖下一别，她未曾再见过对方，还以为他不幸殒命。因此夜来遵守承诺，不论如何危机，也要来这永南桃花镇，见上秋娘子一面。
    如今看对方完好无损，两人皆是一笑。
    夜来随手将腰边的剑鞘凌空丢去，莫三思一把接住。
    夜来轻声道：“物归原主。”
    莫三思掂了掂剑鞘，将啼血剑插回去，笑道：“哈哈哈，朋友，若说物归原主，恐怕还少了一样。”
    夜来挑了挑眉道：“不是说到了这桃花镇，让秋娘子看上一眼？”
    “那你可曾见了秋娘子？”莫三思说道。
    夜来抖了抖长剑：“没见过。”
    “没见过就对啦，秋娘子早就是一抔黄土了！”莫三思眼中有得逞的笑意。
    “前辈如此，倒是为老不尊了。”夜来不急不躁。
    “怎么，朋友？要和我打上一架么？”莫三思眯着眼睛。
    “打不过。”夜来言简意赅，转身道，“剑鞘送到，走了。”
    夜来还不及没踏出一步。
    “难得来了，不如坐下一叙？”身后风声骤起，夜来头也不转，抽剑就是一挡，“嘭”地一声，她不免倒退几步。许久未见，这莫三思竟好像功力见长，只是一招，夜来就感到难以抵挡。
    可是那莫三思甚至还未曾出剑。
    手中的剑刃“叮”地一声，断开，落在了地上。
    夜来心中也不意外，果然不指望寻常武器能敌过这宝剑名锋。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些异样。那时这莫三思不是身中西州奇蛊，功力尽失，性命垂危？这短短数月，怎么他完好无损，功力也不退反进？
    “莫三思的剑锋不向朋友而指。朋友远道而来，不如喝杯茶再走？”莫三思闲适地将剑挂回腰边，拱了拱手。
    ——这算是先兵后礼。
    夜来知道横竖打不过对方，于是也不浪费口舌，点头转身，就随莫三思往回走。
    慕灵犀突然出声：“你们两个大男人，说话就说话，何必与我这小女子过不去？”
    莫三思闻声回头，像是刚才发现这旁边还有一位似的，这才笑道：“那真是怠慢姑娘了。倒没想到我这位朋友艳福不浅，出门也有女眷相伴。”
    慕灵犀当即啐道：“我呸！原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什么“相伴”？没看见手脚被他捆着么？慕灵犀心底恼怒。
    夜来不理会他，只管牵着绳子走路。那慕灵犀拿她没办法，咬咬牙，也只好一步一瘸地跟上。
    “灵犀，好狼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突然，一个男子的话音传来。
    有一黑衣青年身倚着门框，悠悠看着几人。
    慕灵犀抬头，定睛一看，顿时有些无言。那便是她的顶头上司，叶染衣。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想这下可糟了，兄长没能办成他交代的事就罢了，自己主动请缨来截这“景大侠”，截倒是截住了，只不过是自己让人家给劫了。这人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相，想不到如此诡计多端，绑着哪里不好，偏偏绑她手脚。
    思及此，慕灵犀不禁冲着前面的夜来怒目相向，呲牙咧嘴，可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让那人在你身上戳几百个窟窿！”慕灵犀低声说道。
    “哦？”夜来转了转头，“他比我厉害？”
    “是啊！”慕灵犀点头，理所当然道。
    “有多厉害？”
    “他是最厉害的。”慕灵犀想也不想。此话倒是属实，毕竟就连兄长都打不过他。
    “怕了吧！怕了的话就快放了我！”见对方不语，她趁机威胁道。
    “呵，那倒不用。还要劳烦慕姑娘与我再待上片刻。”夜来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
    “谁要和你待在一起啊？”慕灵犀羞恼，脸上升起一抹红云，“你解开我，我们有话慢慢说！”
    “好，这便慢慢说。”夜来点点头，却是冲着那黑衣青年说道，“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要叶少侠亲自迎我。”
    “呵呵，夜来姑娘，百闻不如一见。叶某在此等你很久了。”叶染衣眉眼弯弯，倒是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慌乱。
    “什么？！你说她是姑娘？她是女子？！”慕灵犀率先惊叫。
    “灵犀，若是不想回去吃苦头，可莫要再多嘴了。”叶染衣抱着双肩，好整以暇。
    慕灵犀立刻住嘴。可这会儿才开始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人。也不知是夜来的装束过于逼真，还是她先入为主的想法，这仔细一瞧，却也瞧不出什么异状。最多是她的面容较于寻常男子多了一分阴柔文弱。
    自己竟然被骗了。慕灵犀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想来叶少侠在这儿，等着夜来的必不是什么好事了。”夜来方行至门口，这才与叶染衣正面对上，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虽然各事其主，互有较量，这真正相见却是第一回，两人皆是互相打量起对方，心中各有计较。
    夜来心想，这人好强，叫她一时看不出虚实。这种强悍，不同于慕小楼的神力震慑之强，也不同于莫三思的霸道血剑之强。而是他站在这里，教她打量一番，虽然不曾交手，只看对方手间布满的老茧，稳重绵长的呼吸，便让她知晓这是个难对付的剑客。
    ——这就是传闻中“南叶北梅”，昔日一方霸主，叶家的后人么？
    而叶染衣心中亦是惊讶。他单知对方武功不俗，惊才绝艳，分明是女儿身，却颇得太子赏识，早早便接手了十恶司的心腹重任。
    并非是叶染衣有意联想，只是关于这夜来姑娘的传闻倒是有趣。据说能得太子青睐，是因为她有着倾城之姿。更有甚者，说她身为江家之女，颇会使手段讨太子欢心。不论是哪种，好像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她本身的实力。
    叶染衣向来不信这些，毕竟两人时常针锋相对，他从来不敢轻视这位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只是真正相见，他才感叹，传闻皆不可轻信。这位夜来姑娘，虽然确是面容姣好，可在这一面之间，首先让人记住的，还是她那锋芒毕露，却临危不乱的气度。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好一位妙人。
    叶染衣总算知道那太子殿下到底为何将她视作心腹之臣了......
    ......想来也是父亲会欣赏的人吧？
    剑客与剑客总是惺惺相惜。
    两人目光相接一瞬，便不着痕迹地移开。
    莫三思见几人都进了屋子，再一抬头，那几位当家的已被叶染衣放倒，整整齐齐被捆在一边，叶染衣倒是在他们几人身边，大大方方落了座。
    “叶统领，这可不是作客之道。”莫三思挑眉。
    叶染衣却无所谓道：“在下听他们说，这桃花寨实则是你在主事，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在下何必与这几位多费口舌？何况知道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让他们在此稍事休息，也无不可。”
    “说得好听，你也不过是想用他们牵制老夫罢了。”莫三思冷哼一声，倒也不避讳，向来快言快语。
    叶染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多言。
    夜来和慕灵犀站定，莫三思倒是十分客气地请她二人落座，随即自己坐在了主座上。
    莫三思看向叶染衣，率先说道：“此番虽在我桃花寨相聚，看来牵头之人还是叶统领。叶统领，不妨说说来意？”
    叶染衣颔首，倒是大方承认：“在下本是要和三位当家商议，不想你莫三思还活着。那此事就更简单了。”
    莫三思不怒反笑：“叶统领，你虽然身居统领一职，可论辈分，老夫可是同令尊称过兄道过弟的。就算老夫退隐多年，叶统领说话还是要客气些吧？”
    叶染衣闻言也不输了气势：“称兄道弟？啼血剑在我叶家的剑谱可排不上号。”
    此话颇为嚣张，谁不知道啼血剑虽在当世百兵谱上排行第七，却以嗜杀为名，出剑必要见血，江湖上谁也不愿意去轻易招惹它的主人——可在这叶染衣口中却被说得一文不值。
    “叶染衣，老夫好言在这儿招呼着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莫三思眉毛一竖，就要发作。
    夜来叹了一口气，照这架势，他们再打上一架也有可能。
    “二位可是说完了？”
    两人这才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