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寄托希望的道路

    “这种计划！”
    克莱尔的‘天才’计划让利米特感到气愤。
    “有什么不好？”
    利米特看向圣女那坚定的模样不禁感慨，也许对于这些自小为神明服务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牺牲是必须必要的吧？毕竟他们总是顾全‘大局’，而非某个人细枝末梢的情感，可笑在于决定什么算做大局的必须是个人。
    “蒂薇儿可是为此死掉了，难道不就是为了你那可能逆转局势的魔法吗！如果说安比真心爱着你，那她也多少应该关心一下你在的这个世界吧？不如说你这个残忍的男人，一开始将那种魔法给予给她，不就是为了打败幻帝吗？那就这样做吧！”
    克莱尔的计划是将安比的轮回魔法设置成幻帝觉醒后自动发动，这样她就有无限的时间去解决幻帝问题了，因为每当幻帝要觉醒，她就会回到一切尚未开始的那个位置。
    “你蠢吗！！”
    利米特难得一拳头砸在克莱尔头上。
    “好痛！你居然打人！”克莱尔装腔作势地蹲下捂头，像是小狗一样垂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望过来。
    “少装了！”
    “没想到你这么疼安比，是不想让她受苦吗？那你注定会失败好吧，毕竟那个发明了这个魔法的更优秀的你，不也失败了吗？唉，他或许不像你这样优柔寡断呢，毕竟他的确把轮回的魔法给安比了！”
    克莱尔说的是事实，毋庸置疑的事实，正因为是事实利米特才如此恼火，他攥紧拳头，想不出反驳克莱尔的话。
    “那就用备选计划吧。让我来，如果你不想让她承受可能无限次轮回都失败的苦难，那就让我来，我当然愿意为你那真挚的爱付出~”
    克莱尔紧跟着说出自己的备用计划，利米特有些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顺便建立一个什么新型宗教！”
    利米特已经熟悉克莱尔为人了，从她对圣女标准的态度，和她对教会利益的不闻不问，克莱尔显然是对现在的圣龙教会有相当的成见。
    再加上利米特现在通过黑球知道了龙帝处于什么状况，他察觉到了克莱尔一直隐瞒的真正愿望是什么。
    克莱尔一路上隐瞒着自己真正的目的跟着大家，不是为了监视也不是为了阿库娅，就如同她真正动机和愿望被掩盖于她制造的伪善面具之下一样。
    “哎呀，被识破了？”克莱尔还装作一副好吃惊的模样。
    最终利米特决定尊重克莱尔，让她保持和自己的这种虚伪的距离感。
    “谢谢你啦，居然还在这里安慰我。”
    看着利米特的手这次在自己头上蹭来蹭去的摸，克莱尔面露诡异。
    “我才不是为了你好吧，只是为了我的崇高计划，我知道我必须要做出必然的牺牲而已，你这种不敢采取行动的胆小鬼就后边儿躲着感受本圣女的伟光吧。”
    “抱歉。你估计也压力很大吧？光是我一个人在这里颓废了。”
    利米特忽然的温柔让克莱尔感到委屈，如果说让她一个人一直孤军奋战，她才不会像是阿库娅那样撒娇，或是向谁求助，她本来也有信心坚持下去。
    然而孤军奋战也有相当大的弊端，那就是面对一切都前功尽弃的现状，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把太多东西赌在这上面了，论文写到一半，失去幻帝之力的当下，似乎没有办法为它结尾了。
    可她终究没法向利米特求助，有些话是不可能对利米特说得出口的，不过她还是打算帮忙帮到底，尽管已经什么都得不到，可至少要珍惜这段联系着自己过去梦想的关系。
    想到愿意为谁死去的‘不死者’，克莱尔交出自己的答卷。
    “那你还好意思！给我点其他的计划和办法啊！”
    为了遮掩自己无比的屈辱和仇恨，克莱尔将头捶向利米特的胸口。
    可她终究有所收敛，不然利米特整个人会直接爆开吧？作为龙族要和人类交往，就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我就准备去做好吧，我觉得自己的计划比你那车轮战计划要好一百倍。”
    利米特感到无奈，现在她倒像是一个不成熟的女孩儿了，显然克莱尔演出伪善也是有个极限的。
    “如果你不说出来，我很难安心啊，如果你不表现一下，我怎么知道那个大便吸血鬼的牺牲到底有没有意义！拜托你，做点什么好吧。”克莱尔最后一句近乎是央求道。
    “蒂薇儿的牺牲绝不是没有意义的。”
    利米特尽可能地语气坚定，尽管他真的不知道蒂薇儿到底抱有怎么样的期待，许下那种让自己活下去的愿望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到底那个吸血鬼就这样没有道别的离去了？利米特真的很难把握住这种实感。
    尽管不知道蒂薇儿的死意义为何，可克莱尔听到利米特坚定的语气，她还是多少松口气。
    “对了！”克莱尔在身上寻找起什么，最终从腰包里把那保存妥当的日记拿出来，尽管有一半都因为血液侵蚀了，可她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东西交给利米特。
    “这是蒂薇儿的日记，我觉得还是给你比较好。”
    利米特接过那本小书，看着上面已经老旧的皮革，他现在就算不愿意也必须要接受那个可悲吸血鬼已经离世的事实。
    克莱尔的表情也跟着变得阴沉起来，她本来很瞧不起那个唯利是图，只喜欢给人添堵的吸血鬼。
    老实说哪怕她为了利米特自我牺牲了，在克莱尔眼中她都依旧是个满是缺点的人，可现在克莱尔竟然也有些怀念她。
    “她暗地里对你的想法可狂热了。”克莱尔苦笑着望向利米特。
    “我不知道，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读这本书了。”
    利米特看着手中的小书，里面记录着在王室工作时蒂薇儿的每日所见所闻，里面包括大量的感想和描述，对王国的吐槽，对剑帝的吐槽，对王室的吐槽，这些看得利米特发笑，可他又快速的略过。
    直到看到后面，自己和蒂薇儿相遇开始起的日记，显然这个吸血鬼一开始根本瞧不起自己，作为魔法师蒂薇儿有自己的傲慢，直到后来她和利米特的相处，她慢慢改观。
    利米特和阿库娅的互动和阿比盖尔的互动也被这个吸血鬼记录下来，她像是侦探一样分析起每一句被记下来的话语的含义和背地里的心思，阿库娅的心思、阿比盖尔的心思、利米特的心思。
    当然还有蒂薇儿她自己的想法，尽是一些很下流很卑鄙的揣测，可她又在日记里为利米特和阿库娅她们辩护，像是自己在和自己做心理斗争一样，看起来实在是很滑稽。
    看着这些文字，利米特本来对蒂薇儿的死没有实感，却随着阅读到蒂薇儿离开王室的愿望那几页，看着这些蒂薇儿本来想做，却在旅途路上被自己拒绝过的‘微不足道’的愿望，这些再也无法实现的愿望，他的视野也被泪水模糊了。
    作为吸血鬼她自我厌恶着，却也渴求着生活的意义、渴求着自由，看着夕阳落下时接触防护的魔法，她沐浴在月光之下，感受着那细微的刺痛，这让她还能够感受得到这成日被实验摧残的身体依旧属于自己。
    看着利米特的泪水，克莱尔唯有沉默。
    哪怕圣女的恩赐可以将大脑残缺的伤者从死神手中赎回，却无论如何也救赎不了不死者之死。再怎么样崇高的死亡用这份恩赐都可以否定，却唯独否定不了这不死者卑微的牺牲，实在滑稽可笑。
    利米特将小书收起，放在胸前感受着它的体积。随着缆车下落到一般人绝对不会到达的深层，利米特和克莱尔一跃而下，在克莱尔展开龙翼滑行之后，两人平安无事地落到那个崖壁的小门前。
    这精致的门让克莱尔感到古怪，到底是什么人会把家安在这种地方？还在门的涂装上这么用心？
    “所以你是要找谁来着？”
    “大概是古往今来最博学的人，老实说这么多次我也没见她本尊。”
    “古往今来最博学的原来不是魔帝吗？”
    “魔帝只是魔法世界的全知全能而已。随着人类对自然的改造，一些魔法也会消失，那些消失掉的魔法，魔帝也不会知道，还有就是魔法之外的技术，魔帝也不可能懂。”
    “那岂不是魔帝也知道了你发明的那个轮回魔法？毕竟你之前指染过魔帝的魔法，然后你现在又记起那个魔法是怎么运作的了？”
    “我也在考虑这个.....”
    看着眼前这涂上彩虹画的木门，利米特再一次尝试回忆，记忆中的确没有和这个人接触过的经历，唯一一次查明她的所在，他来不及拜访就迎来了讨伐魔帝之日。
    利米特咽下口水，他不知道该不该期待这门后的崭新可能性，这种只能寄希望于外来可能性的做法，真的能够带来希望吗？
    还是说里面什么都没有呢？没有和这个人接触过的记忆，也就意味着无，是接触过的记忆被清除掉了，还是这背后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
    所谓的可能性就是这种令人绝望的东西。
    那还不如想办法再把菲可给交出来，让祂来计算获胜的概率。
    可是概率才不是什么善类，概率只是在已知范围内做区分，然后用数字表现出来而已，在没有任何外部力量介入的情况下，无论怎么算，都只可能得出幻帝获胜，安比进入下一次轮回的结论吧？
    只是自己能不能接受的问题而已。
    是理性的接受败北的事实，好输的体面一些。
    还是不惜拥抱狂乱，破坏规则也要取胜呢？
    “你怎么了。”看着利米特傻站在门前不动，克莱尔疑惑地问。
    “老实说我现在慌得很。”
    利米特流下汗水，他从没有想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由于一直在反复地败北，甚至快要习惯败北了，以至于眼看着有获胜的机会，利米特却怀疑着这是不是幻帝设下的阴谋，目的是永久地结束这场‘游戏’。
    仔细一想，魔帝的行为古怪这点始终不变，祂在诱导些什么？为什么要给自己看那种幻象？雷娅到底是研究什么而死？
    术精灵杀得只剩安比一人一定是为了她的纯血术精灵身份这点肯定没错，因为担心术精灵会灭世的理论站不住脚（毕竟帝皇们自己都要危险的多，有祂魔帝杀死术精灵，那谁来杀死帝皇们呢），利用术精灵来复活雷娅的说辞也绝对站不住脚。
    魔帝的幽灵是在骗自己？或者说祂也压根没有预料到未来的自己的想法？
    安洁莉娜为什么不解释这点？不对，说到底安洁莉娜从一开始就和帝皇们是共谋，她从一开始也希望自己讨伐五帝。
    而无论这一次轮回的过程多么曲折，实际上自己只是又一次站在了这个关键点上，往前走一步，就是杀死五帝的结局。
    而这一切的问题，居然都能够在这背后得到解答。
    “你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吗？”克莱尔给利米特打气说道。
    “对啊，不进去不行对吧。”
    可现在的最优解难道不是将通过死亡恶魔得到记忆的办法记下来，然后传授给安比，让她进入下一次轮回吗？
    不对，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复现的巧合。
    ‘毕竟就算死亡恶魔能够帮助我重获记忆，我是幻帝媒介的事实不会变，我之所以能够以现在的姿态站在这里，不是多亏了死亡恶魔的诅咒，而是蒂薇儿的牺牲换来的愿望，是佛劳尔夺走了幻帝的媒介代替我成为了‘利米特·克里尔’，我才奇迹般的站在这里。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切是某人的计划的话，在他的蓝图里，我已经是死人了。’
    而且，最最最最最糟糕的难道不应该是，轮回魔法暴露了吗？
    暴露给安洁莉娜和死亡恶魔了，一个是永恒的妖精，一个是过去未来现在并存的概念，按照安比的说法，这之前她都没有把自己的特别经历告诉任何人。
    ‘那岂不是魔帝也知道你的魔法？’克莱尔的声音再一次在利米特脑中响起。
    “这是唯一且最后一次例外......”
    利米特心中那不祥征兆脱口而出，他预感安比没法进入下一次轮回了，自己必须要把握住这最后的机会。
    “你担心什么.....？可以跟我说。”
    “我说出来也没用啊，事实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凡事有什么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你以为为什么告解室会存在？”
    “我感觉往前一步，就是地狱.....”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已经浪费不起时间了哦？”
    “我就知道说出来也不会好受！”
    利米特觉得这圣女还是装起来要乖一点。
    “呃。”
    “呼——让我准备一下。”
    利米特心跳加速，他深呼吸着尽可能维持身体的平稳然后揉搓起双手，像是准备什么邪恶的仪式一样。
    克莱尔却趁机代替他敲门，这动静大得让人以为她要直接把门给拆了。
    “喂！”
    “很抱歉我可等不了一点。”克莱尔撇嘴环抱双臂。
    “亏你还是圣女，居然这么没有耐心！”
    “我的耐心早在成为圣女的那个瞬间就用光了。”
    敲门之后，里面传来呼唤声。
    “门没锁——进来就好。”
    “啧，我感觉还有很多疑问啊。”利米特埋怨着。
    “啧，男人的抱怨可真没劲！你傻站在这儿考虑也没用啊，我还以为你就是来问那个什么都知道的人问题的。”学着利米特砸舌克莱尔推着他催促开门。
    “问题才没有那么简单好吧！”
    “问题不就是你想着你可爱的安比，想要百分百确保她的安全吗？很遗憾地告诉你，哪怕你是全知全能的神都没法替她保证安全！意外总会超越任何理性的计算！”
    “切，你真的就只会说大道理。”
    说着利米特握住门把手推开小门，里面却和背后着深渊崖壁这样的煞风景截然不同，是鸟语花香、五光十色的庭院，像是王室的后花园一样的景色。
    “别人想听我还不说呢！”
    银发的少女呵斥着抢先一步走进门去，少年紧跟前后踏入草地四处张望，草丛里原本在吃草的花鹿猛地抬头盯着那两人。
    利米特跨过门时他感受到一种古怪的眩晕感，这内外时间流速又不一样，显然这只笨龙根本察觉不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感觉有股臭味啊，是你太久没洗澡发出的味道吗？”克莱尔捏住鼻子。
    “很遗憾真要算我才刚刚诞生一天多一点呢，硬要说你才有股龙骚味吧？而且这叫什么臭味，这是大自然的气息。”
    “什么？什么龙骚味！”
    “我当然说的是你嘴里的味道。”
    “.....”
    “停停停停停！！！”
    在克莱尔把自己的身体朝着不可能的方向扭曲之前，利米特举双手投降了。
    “啊！好漂亮的花！”克莱尔的注意力马上被一路上漂亮的景色给吸引了，明明是只破坏龙却也依旧爱美，实在是不可思议。
    “利米特你看！蓝色的小鸟，我之前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羽毛。”
    “你还真是收放自如啊.....”
    利米特不敢想象那双差点把自己变成折叠椅的细嫩双手，现在正轻抚着那脆弱鸟儿的头盖骨。
    “哼，那是因为它们可比你可爱多了，对待可爱的事物，我当然以慈悲为怀的态度。”
    克莱尔像是展示自己和鸟儿的关系有多好一样将脸蛋贴近，那鸟只是啄了她额头一下，她连忙叫痛慌张地挥动手臂，鸟儿也被吓得飞走了。
    看来克莱尔调用力量的方式接近御气那种模式，是说为什么在巫托比亚自己能掐得动她的脖子，说起来那也是她的苦肉计演出.....
    该不会这个圣女才是幕后大boss吧？待会儿见到那个假幻帝，该不会她会给幻帝弄个对穿捏碎自己的希望，然后狂笑着嘲笑自己的愚蠢吧？
    利米特跟着鸟儿飞行的弧线，看到它最终落在一位女性的手背，她面带微笑，迎接这两位不速之客。
    “呀吼，总算是见面了呢，‘特异点’。”
    看着那红发女人的外貌，利米特、克莱尔两人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