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照亮夜空的“永恒之火”

    “你现在是不是很困惑？上帝改变时间流速，是为了变相增加你在我们这里以及阿尔达滞留的时间；祂们希望制造出一段执笔人离开大世界的空白期，而且空白期延续的时间越长越好。而你最大的困惑就在于不知道该不该顺水推舟，遂了祂们的愿。”

    “我困惑的地方只在于不知道祂们到底想干什么？不知道这段‘空白期’过去之后，大世界还是不是存在；即便存在，它还是不是之前我所熟悉的大世界？不论是不是遂了祂们的愿，我都不知道回去之后将面临什么。”

    执笔人所熟悉的大世界，是他自己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是每一次融合他都全程负责具体操作，知晓具体规律和未来发展大致方向的世界。

    这一次，他被排斥在外，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丹德里恩默然良久，祂发现林祐的心理状态与自己前些年刚被“唤醒”时差相仿佛——戴着“命运”的头衔却对“命运”茫然无措。

    “我的兄弟，你应该早就明白，在虚幻维度，绝大多数命运神的地位其实很尴尬。很多时候，别说世界的命运，即便你我自身的命运，我们都无法掌控。恩希尔把我当成占卜师，其实也不能算错，就掌握命运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比那些拙劣的星象术士也强不到哪儿去。”

    听到命运至高神的自我揶揄，林祐也不免自失一笑。他的情况与当初的丹德里恩有所差别，但本质上却是一样的，都是对突如其来的“失控状况”感到手足无措。

    上帝、柯罗诺斯、大世界意志；一直以来林祐都立足于这“三颗鸡蛋”上跳舞，却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三颗鸡蛋”兜在一起往他脑门砸了下来。

    话已至此，两人都没了继续深谈的意愿和必要。正当林祐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瞥见北边山头大片火起；绵延几个山头的火势映红了暗夜的天空，连北方天际的星光都被遮蔽。

    火光也惊动了屋里的杰洛特一家，希里跑得最快，冲出门来立刻翻上屋顶，翘首远眺；杰洛特和叶奈法只是倚窗而望。

    “那是怎么了，南北两军打起来了吗？”小姑娘的语气也不知是惊讶还是兴奋。

    “不可能；交战时几万人的呐喊声，这里不会听不见。”参加过索登山之战的叶奈法笃定地说。

    “可这么大的火势，也不会是自己烧起来的。”希里咕哝道。

    杰洛特的感知最为敏锐，提醒道：“安静些，你们听；山上有人在喊叫……不，不是喊叫，更像是许多人在集体念诵些什么。像是教会圣殿里的祷告词。”

    “是永恒之火。”丹德里恩开口为众人释疑。

    希里一转头，高兴地喊了一声：“丹德里恩，你们回来了，事情处理好了？”

    丹德里恩点头：“是，处理好了。异域入侵不会再发生了。”

    “那岂不是说南北两边很快又要打起来了？”希里反应极快。当外部矛盾消失的时候，内部矛盾就必然要爆发；虽然没学过矛盾论，但不妨碍希里懂得这个道理。

    “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南边的皇帝，北边的国王，还有两边上上下下的贵族们，许多人都迫切地想打这一仗；他们都想通过战争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丹德里恩神神叨叨，可这些看似高深的思辩在希里面前统统无用，人家小姑娘的思维跳跃得极快。

    “你刚才说到永恒之火，是不是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

    “是永恒之火教派的主教，似乎是叫赛勒斯·赫梅尔法特；前两天的时候就来了，号召信徒在之前半兽人入侵者所占据的山地举行大规模集会。说是要庆贺永恒之火的神圣力量摧毁了来自异域的入侵者，而且正式昭告世人，驱散黑暗、焚烧邪恶的伟力从此降临人间。”

    命运至高神一边说，一边不无玩味地看着执笔人。

    “永恒之火的神圣力量？”希里一头雾水，“消灭入侵者的不是布莱斯吗？”

    “是啊，可谁他当时用的是火焰呢？这不就给人机会了吗？”丹德里恩冲两人做着鬼脸；这种时候，来自吟游诗人那尖酸刻薄的文人做派又显露出来了。

    希里后知后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居然想冒领布莱斯的功劳？”

    叶奈法这时候也走了出来，脸色很不好看；她愤然道：“我已经提醒过菲丽芭，不要觊觎神明的力量和权威，没想到他们还能干出这种事——他们怎么敢的？”

    “利令智昏罢了。狂热的宗教贩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商人。”杰洛特冷着脸吐槽，而且保持了一针见血的平均水准。

    林祐冷笑道：“除了利令智昏，或许还带了点经验主义；把我同梅里泰莉、湖中女士那样的神明等量齐观，以为我也是那种基本不与人类直接交流的神明。”

    “你要去打他们一顿吗？我也去！”希里主动请缨。

    “你还是别去了。我不是去打人的，而是去杀人的。”林祐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最近这段时间攒了一肚子火，执笔人正没处发泄呢！

    丹德里恩讶然：“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在宗教上有这么高的道德洁癖？”

    “这无关于道德洁癖，而在于个人责任。”林祐自有一番道理，“宗教欺骗世人，说过多少谎言、背负多少罪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可他们这回是借着我的力量来行诓骗之事，他们的谎言和罪孽也就有了我的一份——而且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强加于我。既然敢借我的名头，那就得付出代价；版权费可是很贵的。”

    话音未落，执笔人的身影就消失了；当再次出现时，他已经站在连片火焰最集中、也是颂祷声最响亮的位置。

    到了山上，林祐才看清连片火焰燃烧的真面目。

    每个山头的最高处都被挖出了巨大的深坑，周围铺设山石装饰成火盆形状；从“火盆”向外挖掘稍浅一些的壕沟，顺着山势延伸到山梁，与其他山头延伸过来的壕沟相连，点上火就成了一道绵延十几个山头的火墙。

    也就是附近集中了十数万军队尚未解散，才有足够人力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大规模的土方作业。

    如果从空中俯瞰，还会有惊奇的发现；连绵十几个山头、总长度接近二十英里的“火墙”，正好将半兽人入侵者修筑的中央城堡——也就是时空缝隙原本出现的位置——包围在中间。

    似乎有光明包围黑暗、圣火包围邪恶的寓意。

    林祐所在的山头是附近人群最多，也是“火盆”规模最大的地方。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集中在这片山头的达官显贵们。

    这些人里边，以红底白纹、带雄鹰徽标服饰的瑞达尼亚人居多，他们也占据着人群的中间位置。

    在瑞达尼亚人四周，林林散散站了许多其他王国贵族，站在最前面的是泰莫利亚与科德温贵族，不过数量不多，全部加起来也只和瑞达尼亚人相当。更重要的是，相较于瑞达尼亚人集体且狂热的祷告声，其他国家成员面对“永恒圣火”，态度上显然敷衍得多。

    毕竟许多人是亲身经历过消灭入侵者之战的，自己亲手点起来的“永恒圣火”和那天战场上看到的火焰有多少区别，他们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现场另一个醒目的特点就是看不到任何一个非人类种族。哪怕南北方两军里都不乏矮人、精灵参与，之前对抗半兽人时玛哈坎矮人也是关键战力，可现场却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可想而知，这些非人类种族绝对排斥今晚的“篝火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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