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试验品

    随着巫即遗骸再次陷入沉睡之中，生出的各种幻象，包括雷神化身全部烟消云散，好似大梦一场，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齐玄素没有急着离开此地，隔着阵法仔细观察异化后的巫即遗骸。

    正所谓熟读诗词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齐玄素好歹接触了这么多造物方面的物事，包括八部众工程的集大成者“帝释天”和造物工程的集大成者“长生石”，所以齐玄素还真看出一点门道，这上面有着明显的造物改造痕迹，不仅有巫教的图腾，也有道门的符箓，兼具二者之长，出自姚祖的手笔无疑了。

    很明显，姚祖的这种改造是一举多得，首先就是彻底杜绝了巫即复活归来的可能，其次则是把巫即当成此处关隘阵法的核心，省去了勾连地气或者储备神力，要把巫即的最后一点价值榨取干净。

    很符合姚家的家训，败则怀恨在心，胜则反攻倒算。

    很显然，这就是姚祖的反攻倒算。

    齐玄素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与他的“长生石之心”同根同源，如果说“长生石之心”是造物工程的集大成者，精华所在，那么对巫即遗骸的改造就是造物工程的一个方面。

    齐玄素由此生出一个念头，他能否通过巫即遗骸获得巫即的神通？就是这种强大到万全以假乱真的幻术能力。

    就在此时，齐教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齐天渊，快上来，这条通道要关闭了。”

    齐玄素闻言抬头望去，就看到他以破碎虚空境开辟出来的通道正在不断缩小，就像某种活物的血肉一般，不断蠕动着，逐渐愈合。

    难道整座城都是巫即的遗骸？

    齐玄素如此想着，也知道不能继续停留，身形拔地而起，在这条通道完全闭合之前，离开了此地。

    毕竟能否获得巫即的能力还是次要，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探查“长生石之心”的秘密。

    齐玄素回到地面之后，发现原本笼罩了城池的灰白色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显露出城池的本来面目，这是一座特殊的城池，其中充斥了大小不一的神殿，依山而建，神殿以大块石头建造而成，可门窗又是以金属制成，其表面熔铸出各种道门符箓，似乎是天机堂的技术。

    在这些神殿内部和周围有着各种造物，包括不限于火器、弩箭、机关傀儡、活尸等等，只是因为齐玄素的剑秀山丙等权限，这些造物没有任何动作，处于静止状态。

    齐玄素来到一具机关傀儡面前，发现这个傀儡与天水一心楼中的傀儡有所不同，似乎是更早期的版本，齐玄素仔细观察之后，忽然出拳，只听一连串的爆裂声响，机关傀儡表面的甲胄开始解体成盔、胄、甲、靴等零散部件。然而在甲胄之下，却不是齐玄素认为的某种核心，也不是空空如也，而是一具干尸。

    齐玄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觉得这个傀儡不对劲了，原来其本质上还是炼尸的延伸，算是一种十分低级的“帝释天”雏形，然后套上了一身甲胄。而齐玄素在天水一心楼所见的机关傀儡，则是以机关术和神力为主，其中还吸收了部分西洋人的炼金奥术，甚至能跟齐玄素简单对话，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齐玄素又仔细检查了这具干尸，发现在其胸口位置有一道被缝合的伤口，打开之后，胸腔里空空如也，没有心脏，只有一颗石头。

    这当然不是“长生石之心”，充其量只能说是“石之心”，算是十分低级的“长生石”雏形。

    这算什么？“长生石”雏形加“帝释天”雏形有没有搞头？

    齐玄素有一种直觉，姚祖似乎在试验尝试某种东西，这些造物体现了姚祖的某种思路。

    难道姚祖最初的设想是把一枚完整的“长生石”镶嵌到“帝释天”的身体里？“帝释天”本身已经堪比仙人，如果加上能够造就仙人的“长生石”，岂不是要造就一劫仙人？

    姚祖能否炼制“长生石”，这一点是没什么疑问的，早在巫咸的时代，就炼制了两块“长生石”，退一万步来说，就连陈书华都能偷偷摸摸炼制一块“长生石”，无论权势资源还是境界修为都远在陈书华之上的姚祖如何不能炼制“长生石”？

    可是根据齐玄素上次直接操纵“帝释天”的情况来看，“帝释天”并没有跻身一劫仙人，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对上清微真人没有形成碾压之势，不管清微真人掌握了几件仙物，到底不是正经仙人，更不是国师这种准一劫仙人，如果“帝释天”真是一劫仙人，对上清微真人，结果只可能是一力降十会。

    由此看来，姚祖的这个尝试应该是失败了，没能把“长生石”植入“帝释天”的体内。这才有了后来的方向改变，彻底倒向机关术，于是就有了天水一心楼的全新版本傀儡。

    至于这些失败的试验品，姚祖也没有销毁，干脆丢在灵山洞天之中。

    给人一种感觉，姚祖把灵山洞天当作一个杂物房，各种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堆在这里，需要的时候再进来翻找一下，难怪不让别人进来。

    虽然这个试验失败了，但也能由此一窥姚祖的思路，齐玄素甚至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长生石”植入“帝释天”失败之后，姚祖肯定要总结失败经验，姚祖认为“帝释天”本质是死人，与强调不死、复活、长生的“长生石”不合，不适合作为“长生石”的载体，于是姚祖就改变了思路，用活人作为“长生石”的载体。

    可是“长生石”拥有各种负面作用，哪怕是开明六巫的第二代“长生石”，也有门槛太高的弊端，其本质上还是为了仙人准备的。

    故而姚祖彻底改变了思路，以第二代“长生石”为蓝本，降低门槛，让“长生石”与宿主一起成长。

    这大概就是“长生石之心”的由来。

    相较于“长生石”，“长生石之心”的门槛低到不能再低，别说先天之人，就是后天之人，只要身体发育成熟，就能植入“长生石之心”。只是有得就有失，“长生石之心”并不能让人直接跻身长生仙人，除了一些保命功能之外，似乎根本配不上“长生”二字。

    不过“长生石之心”给了宿主无限的未来和可能，“长生石之心”和宿主共同成长，等到宿主称为仙人，“长生石之心”与“长生石”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让齐玄素想起了两个字——炉鼎。

    炼制“长生石”的炉鼎。

    不过这些都是齐玄素的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因为李家也有“长生石之心”，不能说李家把李长歌当作炉鼎，这又间接否定了齐玄素的猜测。

    这其中到底还有怎样的因由内幕，需要继续探索才能知晓。

    话说回来，这也佐证了齐玄素最初的想法，灵山洞天果然藏着“长生石之心”的秘密。

    在外面可见不到这些原始版本的机关傀儡，更不会见到巫即的遗骸。

    齐教瑶也凑了过来，看了眼齐玄素手中的石心，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齐玄素反问道：“你在这里这么久，难道不知道？”

    齐教瑶理所当然道：“我过去有权限，又不会招惹这些造物，我怎么会知道？”

    齐玄素五指用力，将这颗石心直接捏成了粉末。

    很显然，无论是质地，还是神通，这种初级仿制品都无法与正品相提并论。

    齐玄素又捡起一块甲胄零件，仔细端详了片刻，没有什么发现，只好放下。

    齐教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走不走啊？”

    “走。”齐玄素说道。

    接下来再无障碍，一路畅通无阻，齐玄素和齐教瑶很快便离开了此地，外面又是一片广袤平原，也是一处战场。姚祖和姚家并没有彻底清理此处战场，只是从中开辟了一条道路。

    齐教瑶已经走过不止一遍，给齐玄素介绍道：“这个地方倒是没什么造物，不过这里曾经是祖天师斩杀巫即的地方，雷气浓郁，常常有雷霆落下，要小心被雷劈。”

    齐玄素随之抬头望去。

    果不其然，头顶并非单纯的乌云，而是雷云汇聚，其中有雷电涌动游走，时隐时现，状如蛟龙时时探头，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齐玄素握住了“青云”，雷电不认人，却认祖天师的佩剑，反正他不怕。

    齐教瑶看到齐玄素的动作，立刻懂了，立马靠近齐玄素。

    这没脸没皮的劲头，颇有小殷的风采。不对，严格来说，齐玄素身边的祖孙三代里，只有中间的张月鹿比较矜持要脸，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了。至于另外两个，无论老小，都很难说。

    齐玄素也不搭理她，继续前行。

    不断有雷电落下，接天连地。不过始终避开了齐玄素的附近。

    平原广袤，尸骨遍地，只有一条长长道路，一眼望不到头。

    走了许久，临近夜晚，齐玄素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齐教瑶顺着齐玄素的目光望去。

    天空中，两个人影正在激斗。

    他们游走于一道道雷光之间，无数漂浮在空中的碎石被他们交手的余波击碎，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开来。

    其中一人不断挥出弯月状的剑气，纷纷如雨落。

    另外一人则是召唤出大片大片的森冷火焰，乍一看去，这些火焰竟然好似生就了一张人脸，焰尾就像头发，不断堆叠，遮天蔽日一般。

    这一幕，齐玄素曾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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